浮在空中的山水,極具特色。
水流完全真實,好像一條十餘丈寬的碧色大河浮在半空,呈半圓形抱住一山。
而被水流環抱、高約六七十丈的青色小山,雖然錯落有緻、崎岖繁複,但卻明顯是“靈體”的形态,一眼就能看出是法力顯化的幻影。
一虛一實,相映成趣。
在山水相連的中間地帶,是一片五六丈寬、長約七八十丈的弧形沙洲。
沙洲之上,立着兩人。
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灰色直綴的中年人,右肩上扛着一柄金鋤頭。
還有一個赤瞳女子,身量高大,身着繁彩衣,小腿綁着白色繃帶,右手提着一隻竹籃。
徐振雲一望之下,徹底放心。
兩個都是熟人!
是金鋤主人和鎮妖司首座穆輕雲到了。
不過穆輕雲并非上次見面時候的慵懶随意的模樣,而是神情嚴肅,淵渟嶽峙,好像來了個大變臉。
徐振雲仔細觀望,隐約覺得金鋤主人和穆輕雲呈分庭抗禮之勢,看不出高下之分。
穆輕雲掌心提着的花籃輕輕一搖。
所有人心中浮現出一般異感——好像本體未動,身畔的空間卻在扭曲後退。隻是眼前一花的功夫,環顧四周,已然身在山水之間的沙洲上!
趙蝮亭身影一顫,已飄然至二人近前,颔首道:“陛下,穆首座。”
陛下?
徐振雲一愣,金鋤主人,是晉武帝牧玄?
“這個答案并不難猜,而且皇帝用金鋤頭,好像也是個梗……奇怪,我爲什麽從來沒有往這處去想?”
一動念,徐振雲毫不猶豫的進入“認真觀察”模式,仔細打量一遍。
還好,一切正常,沒有特異之處……
牧玄似乎感應到了徐振雲的觀察,嘴角浮現出一抹深邃的笑容,算是回應。
姬小花、宿雨寒、辛丹萱、魏興河,兩個工具人長老,一同上前拜見。
徐振雲等十餘位嫡傳,緊随其後。
那千餘呈現“魂體”的弟子,聽見衆人稱呼,見到傳說中的大晉兩大巨擘,大都神情激動,一同合十禮拜。
穆輕雲眉頭一皺。
掃視全場後,她赤瞳中紅光一閃,感到事情并不簡單。
低輩弟子見到她,無論她呈現何等氣象,是莊嚴還是随和;無一例外的都是恭敬虔誠,相去禮敬大德也差不了多少。
但面前近千弟子中,竟有好些人不自禁偷瞄觀望自己。
連那十餘個一等嫡傳,也不能免俗。
不止是弟子;甚至趙蝮亭和姬小花、辛丹萱、魏興河,都有一瞬間的眼神飄忽。
而自己的徒弟宿雨寒,經逢劇變之後,并不上前親近,好像獨自低着頭飲酒。
但是穆輕雲感應分明,那酒葫分明是空的……
趙蝮亭沉聲道:“今日之事,真是駭人聽聞,我以爲……”
牧玄卻輕輕一揮手,打斷趙蝮亭說話,淡淡道:“開始吧。”
趙蝮亭一怔,道:“什麽?”
牧玄悠然道:“第二輪之後的弟子考核,不是半途中止了麽?”
“繼續吧。”
遭到不可思議的一場驚變,牧玄沒有急忙商量、交流剛才發生的事情,而是隻關心還沒有完成的考核。
這不是國朝大選,抑或破境之前的特殊考核;隻是一個階段性的關于“印”的考核而已。
此間許多弟子,尤其是那二三等弟子的“靈體”,此刻都是一愣之下,心境轉爲一定。
好像瞬息之間,先前遇到的驚天巨變已經翻篇了,真正成爲過去時。
趙蝮亭環顧衆弟子,道:“輪到誰了?”
牧雪晴快步上前,站立在場地正中。
經曆方才之驚變,她心境大開,覺得所謂次序之争頗爲無聊,此刻雜念盡消,第一時間選擇下場。
趙蝮亭道:“你選擇幾等?”
牧雪晴平靜的吐出一個字:“九。”
趙蝮亭皺眉道:“你确定?這一關,必須先真正承受損傷,再行恢複。如果你自己無力承受,又或者反應不及,哪怕是陛下和穆首座在這裏,也是救不回來的。”
牧雪晴一甩長發,罕見的流露出一絲野性和鋒芒,再度重複一遍:“九。”
趙蝮亭轉頭望了牧玄一眼。
牧玄輕輕點頭。
趙蝮亭右肩處,突然縱出一條碧綠九頭蛇,其中第七隻蛇頭中,吐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晶體。
那晶體的形狀酷似雙面凸款式的圍棋棋子,隻是并不那麽圓潤,少見其中鋒芒。
在晶體正中,有一枚黑色米粒大小、滾動不定的液體形态。
在牧雪晴口中吐出那個“九”字時,徐振雲心中一凜。
若真有把握做到,牧雪晴内心流露出的“不在徐振雲之下”的心态,也就說得通了。
作爲“同班同學”,徐振雲和向天問既然同屬武道,那麽對于唯一一個另類牧雪晴所持道途,自然極爲關心;在讀書之中屬于優先了解的對象。
牧雪晴修持的是“天星流。”
天星流者,正如其名,借用星辰之力,以爲己用!
心元本洲中所見之“天”,共有三千一百七十一顆主星。
在九品、八品,是溝通一顆單獨的“主星”;七品、六品,則是溝通一個完整的“星官”;五品、四品,則是溝通一個完整的“星宿”;三品二品,分别溝通九天四象之一。到了一品境界,則完全溝通周天星辰。
從書簡中隐約得知,到了完整溝通周天星辰的層次,具備不可思議之偉力,對于仙朝而言,乃是舉足輕重的力量。
但天星流修煉到極緻,似是極爲艱難之事。
而天星流在九品境界的印,名爲“星定還真”。
星定還真,每日限一次,引用所溝通的星辰之星力洗禮己身,能夠令本身所受的“非物理損傷”,快速複原。
非物理損傷,凡是筋骨血肉等實相之外受到的損傷,包括但不限于劫、咒,精神攻擊,甚至是本身的疲勞狀态,都包含在内。
其餘各系的“印”,譬如“一氣呵成”、“心印見畫”,雖然也有較爲直觀的高下評價之法,但是畢竟沒有一種程式化的章程。
天星流九品印“星定還真”,是一個例外。
因爲二千餘年之前,江離王朝一位身份神秘的修道者,創制了“九等噬神毒”這一奇毒。此毒分爲九等,專門腐蝕神魂,以人之魂魄爲食。
此毒威力絕強尚在其次,但巧就巧在其一等到九等的毒力,正好是“天星流”修道者九品印“星定還真”的能力上下限。
藥量多少對應嘗試者的修爲品級;藥力精度對應修道者“印”的能力高下,對照分明,紋絲不差。
所以至此之後,對于天星流“印”的掌握程度考核,就有了明确的九等制度。
通常而言,能試七等噬神毒而淨化成功者,已算是第一流的天資,總數不過寥寥數百。
二千餘年來,試第九等毒性成功者,隻有三人而已。
這一關也是“九品”印考核中唯一具有真實風險的一關,同樣考察試法之人自我認知是否準确——
從前江離王朝就曾有一位天才,其實嘗試“八等毒”必定能成;但卻勉強嘗試九等,最終差了一線。
縱然最終搶救回來,本人也是道基大損,最終止步于四品境界。
趙蝮亭屈指一彈,那一枚宛如雙面棋子冰晶之體立刻挪動至牧雪晴身前。
牧雪晴毫不遲疑,伸手一捏,冰晶破碎。
一道比墨汁更黑上十倍的氣機,立刻沿着牧雪晴的手臂爬上去。
刹那之間,遍及全身。
但牧雪晴并未被“染黑”,因爲那黑色氣機立刻沉浸,陷溺,好像徹底的沁入牧雪晴的身體内部。
牧雪晴雪白的肌膚變成灰色。
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強烈直觀的感受,好像牧雪晴即将變成枯死的樹木。
在這最後的一刹那,牧雪晴左手持一枚劍訣,口齒似乎微微一動,似乎念的是:
“平道二!”
西南方向,蔚藍天穹中,忽然有一枚星辰,泛出蠟黃色光芒。
此星辰雖然亮度并不算高,但莫名給人一種極爲接近的感覺,好像不是天上星辰,同樣也是一件浮空法器。
黃芒落下,呈現一個圓柱形,将牧雪晴完全籠罩在内。
灰色快速退去,肌膚變成雪白。
兩三個呼吸之後,牧雪晴睜開雙目,環顧諸位師長,輕輕一點頭。
趙蝮亭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在牧玄首肯的一瞬間,他已然猜到牧雪晴大緻能成;但是如此流利潇灑、毫不拖泥帶水,卻是超出他意料之外!
呈現“靈體”的諸位弟子,以及十餘嫡傳中自李長青以下,隻要明白“天星流”“星定還真”底細的,人人看向牧雪晴的神色,都發生了變化。
欽佩,仰慕,嫉妒、驚疑相混合……
尤其是牧雪晴并不是今年國朝大選弟子,身份更有一種有别于旁人的神秘感。
“可惡……實戰比試中輸給了徐振雲;小白兔這一下子所出的風頭,幾乎可以與徐振雲并駕齊驅……我在本界嫡傳之中的風評,豈不是要下降到第三,我不想當老三……”
道心棋盤中,“向天問”怒氣填膺。
牧雪晴展露的峥嵘,卻令在場所有弟子,徹底驅散了先前驚變的陰霾。
心中莫名中有一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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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