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蝮亭道：“一旦如此做，以大就小，輕重失衡之下，存納‘洞天’的靈天将快速瓦解。如果你們此刻在萍水居房間中，就能看見那幅‘日出青山圖’此刻已漸漸腐朽，直至化作微塵。”
“同時，靈天瓦解的力量，會造成奇異的推動力，令這處‘洞天’快速從真實世界吸攝回‘清界次元’，并在‘清界次元’中處于不穩定狀态，猶如快速流動，對應現實世界的方位也急速變化。”
“其實如果能夠駕馭這種力量，這會是淩駕于‘傳送陣’之上的特殊妙法，甚至有可能改變仙朝争鋒的格局。”
“畢竟傳送陣可以被許多種封印術破壞；但此物在清界次元中流動，沒有留下定位印記或者預知軌迹的話，哪怕是兩大仙碑上的大神通者，也無法幹涉。”
“但這個靈天瓦解的推動力，極不穩定，操縱不當下，甚至有可能令‘洞天’沖出清界次元，轉而躍入濁界、凡界、荒界、墟界、絕界次元，永無現世可能。”
“但難則難矣，因爲一旦成功後的成果過于誘人，三大仙朝還是在其中投入極大力量，作爲三四個最主要的神通推演方向。”
“應該僅次于彌補‘無始天璇陣’。”
徐振雲心中一動。
趙蝮亭搖了搖頭，道：“原以爲大晉是最接近此法成功的勢力；但沒想到大楚……你應該是大楚仙朝的人吧？卻搶先一步做到，并且這麽快就加以運用。”
“關于空間層次的道理，你們現在或許不能完全理解；通俗的說，當下這個空間正處于高速運動之中；而終點，無疑就是對方的巢穴。”
對于空間之道的密奧，在座的低階弟子懵懵懂懂。
但是最後的譬喻，衆人卻立刻明白了。
相當于被施展了一個極厲害封印術的密閉空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去往敵對勢力——疑似是大楚仙朝的腹地。
陸書文道：“沒有中途破開空間離去的辦法？”
趙蝮亭緩緩搖頭，道：“真實世界和六等十八層虛界之間的交流進出，必須以對應虛界的穩定爲前提。如果該虛界在對應次元中處于流動狀态，一旦出界便是粉身碎骨。”
“縱然是我，也隻能勉強脫身；并且身上所藏一切空間秘寶都會損毀殆盡。”
江承志擡起下巴，神情睥睨，得意洋洋的等着趙蝮亭講述原委。
像在欣賞眼前衆人漸漸明白自身處境、絕望感加身的場景。
就在此時，畫卷以南許多“靈體”中，其中一人忽然飄搖而起，突然漫無目的的在空中一陣搖晃，然後又悄然墜地。
理應是其真身所在之地，負責護持的師長發現了異常，嘗試将入界弟子的“魂體”喚回。
但這裏的空間完全封閉，出入無門。
趙蝮亭銳利雙目盯住江承志，平靜道：“如果終點是大楚神都鳳陽城，這個洞天界在清界次元中躍動，大約需要半個時辰時間。”
“伱是個成功的間諜。但是作爲我洩憤的對象，我會給你一個精彩的死法。”
環視場中諸人，趙蝮氣質忽然陰郁，默默道：“有什麽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又或者有什麽遺願未了，給你們一刻鍾時間，提前解決了。”
“一刻鍾之後，我會讓諸位沒有痛苦的死去，不會讓你們落在大楚手裏，成爲昊天十絕钺的祭品。”
姬小花、宿雨寒、辛丹萱、魏興河四位老師。
牧雪晴、向天問、陸書文，李長青，沈蓮心；蘇承恩，柯原楷，傅蘭馨；李義春，戚秋彤，還有徐振雲，十一位嫡傳。
所有人，都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也不全是“視死如歸”，而是平靜中若有所思，各自陷入了思索和回憶。
數息之後，姬小花眸中藍芒一閃，斷然道：“我甯願破界而出，殒身清界次元之内，也不會自絕于此。”
魏興河高聲附和道：“我也一樣！”
宿雨寒輕輕點頭，辛丹萱嫣然一笑，顯然都是附議。
圖卷上的“魂體”，有不少人面露茫然、恐懼。
今年是大晉仙朝國朝大選的大年。
所有三等以上嫡傳弟子，加上大晉最強的四個四品，全部被一鍋端。
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做夢中也不敢想象；大概是仙朝争鋒進入大晉、大楚、大涼三大仙朝時代以來，最爲駭人聽聞的事件，僅次于上一次的仙朝覆滅之戰。
或許那些靈體入境三等嫡傳唯一幸運一點的是，他們可以留下一具全屍。
徐振雲快速思索。
一開始還在考慮“沒有征兆、無故殺人師出無名”的問題；沒想到江承志卻搞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和事先擔憂的方向完全相反！
其實他的“認真觀察”模式已經看到了一絲隐秘；如果及時出手，完全可以将風險扼殺在萌芽中；但是道心棋盤卻提示“時機未至”。
是道心棋盤錯了嗎？
還是說……
此事仍有轉機，目前并非絕境！？
趙蝮亭胸腹之上，一隻猛虎蓦然靈動，漸漸探出頭顱，陰恻恻的道：“它會從你的雙腳開始，分食千口，将你逐漸吃掉。”
江承志卻夷然不懼，長笑一聲，道：“恐怕趙首座未必會如願。”
“今天，我江承志一舉完成了兩件大事。”
“第一，大楚仙朝逆相合界法終于大成，顯露神威。”
“第二，自有仙朝之制以來，從未有過通過欺騙仙朝‘星墟秘境’牌符，在九品嫡傳中打入間諜的舉動！”
“我江承志，理應是有史以來第一人。”
“如我這樣的不世之英傑，理當千古留名，怎麽會被大楚舍棄？想要拿我洩憤，趙首座是打錯算盤了。”
趙蝮亭不語。
江承志所說的這句話，也很關鍵。
今天這不可思議、駭人聽聞事件得以發生的的前提，就是一等嫡傳之中，出了江承志這個内奸。
大晉仙朝的制度之嚴密，手段之高明，幾乎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任何可能的風險，都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因爲特殊的原因，參與“星墟秘境”剛入道的弟子，理應屬于“忠誠度最高”的一類。
這是冥冥中的星墟秘境規則限制，如果有人懷有異心，在其修行中會立竿見影的體現出來。
一等嫡傳中出現間諜的難以置信程度，還要勝過“逆相合界法”被大楚仙朝搶先，幾乎刷新了趙蝮亭對當今世界修道體系的認識！
正是因爲這“絕不可能有問題”的地方出現了問題；才導緻了現在的局面。
但是這些念頭，他藏在心中。
弄死江承志這件事是确定的，如此方才念頭通達。
趙蝮亭神情平淡的道：“你作爲死間，豈有活路？”
說話間，他胸腹間的猛虎已半身躍出。
“爲何沒有活路？”
答話的不是江承志，而是一個威嚴的女聲。
刹那之間，江承志眉心處一粒清光陡然放大，先變成米粒大小的一個小小的劍尖，然後顯化成人物虛影，浮在半空。
徐振雲擡頭一望。
眼前之人，是個女子，當可用“風華絕代”來形容。
女子面目偏瘦長，肌膚和雙唇俱顯蒼白，但五官骨相恰到好處，一望之下動人心魄。
她頭上挽飛仙髻，斜斜插着一根劍形木钗，氣象素雅。
女子所着服飾，底子是青白相間的袍服，極得淡雅風韻；但是袍服之上卻紋着十二條尺許長短的金龍，耀眼矚目，一下子令整體氣象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
底色沖玄飄逸，氣度卻雍容正大。
但這些隻是“外在形象”。
撲面而來的強烈感受，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
是比沐秀心更強的劍修！
除了趙蝮亭隻是瞳孔一縮，神情不變外，姬小花、宿雨寒等四人，都是神情驟然一緊，好幾個呼吸後後才恢複過來。
徐振雲始終淡定。
因爲一直維持着“認真觀察”的模式，徐振雲心中确定無疑，眼前并非真人，隻是寄托在江承志身上的一個浮空虛影。
趙蝮亭沉聲道：“舒寒素……”
“你隻是一道留形之影，連神通也算不上。否則藏在江承志身上，必然逃不過陛下和穆首座及大晉神器之感知。”
“現在的你，阻止不了我做任何事。”
但話雖如此，他還是伸手止住顯化的白虎去勢。
徐振雲立刻想到了那日“第一版書”上的消息。
舒寒素，大楚女帝，天下屈指可數的強者。
舒寒素環顧場中，絕美面容之上忽然浮現出笑容，道：“很好，收獲比想象中的大。”
忽然轉頭，對江承志道：“你做的不錯。”
江承志眸中浮現出激動，立刻俯身一拜，道：“拜見陛下！仰賴陛下鴻福，江承志幸不辱命。”
舒寒素重對趙蝮亭道：“這一局，你們已經輸了。”
“怎麽？不想這些人成爲昊天十絕钺的祭品，想利用‘八九真渾相’離去之前，主動出手将他們解決了？你真的狠得下這個心？”
趙蝮亭沉聲道：“你以爲呢？”
舒寒素從容道：“江承志，作爲第一個突破星墟秘境因果限制的人，對我很有用處；他很有培養價值。”
趙蝮亭冷笑一聲，道：“這個玩笑，并不好笑！你是赢了，但是他得死。而且必須死得難看。”
舒寒素笑道：“不急。我可以少賺一點，你可以聽聽我的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