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極快,一轉眼已經是下午。
等到三嬸四嬸和徐扶風、徐承露、徐慶雷三個回家,徐振雲一問才知道家裏多餘人手都在前門大街“食爲天”幫忙,整理門面,裝修家具。
其實以徐振雲心思活泛,不難想到家中人無非那麽幾個去處。
換作平時,徐振雲早就要跑到“食爲天”附近去看一眼。但這兩天經曆的太多,白天選擇緩一緩,靜一靜,就并未有所動作,在院中呆了一日。
但是到了晚飯時分,徐振雲還是打起精神。
對于心元本洲世界的“修行”,尤其是“世俗分”的部分,徐振雲始終抱着積極進取、總結經驗的心态,能有改進之處,就立刻改進。
前日已經意識到了,一家人在空間上區分得太開,每日晚餐是僅有的阖家聚會機會。今日晚餐,徐振雲就有意更主動的參與。
正巧,今天晚飯,是最近一個月以來人最齊的一次,全家上上下下,一個不少。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
徐振雲夾起飯桌中央黑底木盤上的大塊烤羊肉,放進徐扶風碗裏。
然後又夾了兩塊,分别放進徐承露、徐慶雷碗中。
“三害”睜大眼睛,大腦短路——在他們心目中,徐振雲除了被二姐克制,其他時候一貫高冷。
主動給他們夾菜?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徐振雲笑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徐慶雷皺着眉,點頭道:“是有問題!”
徐承露托着下巴,神情狐疑:“莫不是二哥你魚躍龍門之後,抱着一種‘俯瞰衆生’的态度;看起來故作親熱,實則心裏有濃濃的優越感?”
徐振雲拿起筷子在徐承露頭頂一敲,道:“從哪裏學來的歪門邪道?不要自作多情,我是想你們早點長壯實了,可以早一天去林坊做工,省的在我面前礙眼。”
四叔四嬸、姐姐徐清霜,聽到徐振雲的話,都同時笑了。
徐承露卻如釋重負,摸了摸腦袋道:“沒錯,還是我熟悉的二哥。”
桌上的大盤羊肉,卻是前些天“牧部”的事故所緻。
那些摔死的羊羔,除了賤賣一部分,剩下的都被風幹處理,帶回家中或腌制,或臘制,足夠一家人吃上小半年。
五叔徐大海狼吞虎咽吃完飯,立刻來到徐振雲這桌,一拍唐碎雲肩膀,神秘兮兮的道:“碎雲,聽說你貨到了?拿出來開開眼界?”
徐夢雪白了徐大海一眼,嗔道:“五叔,吃晚飯呢。”
徐大海笑嘻嘻道:“這玩意還沒見識過,開開眼。爽快點,别磨叽。”
“徐家三害”陡然間眼睛裏放光,徐扶風道:“姐夫,伱的‘感靈羅盤’到了?别藏着掖着,快取出來看看!”
徐承露、徐慶雷一同起哄。
唐碎雲拗不過,面色微微泛紅,略帶腼腆、又略有自得的自懷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的擺在桌上。
徐振雲也是頗感好奇的看過去。
這是個兩層結構的物品,上面一層是個圓形的棕色小木盒,木盒打開之後,裏面果然就是一層仿佛“印泥”的黏土狀物品,質地細膩。
木盒底座卻安置在大了一号的圓盤上,那圓盤看起來像是青銅制品,邊緣處刻寫了十二元辰方位。
而“木盒”也并非是完全平整渾圓,在圓弧側邊的一個位置,有一個明顯的三角形凸起,米粒大小,疑似起着指針的作用。
上面的木盒套在下面的青銅圓盤上,可以自由轉動。
盒蓋背面,又有一個精巧的凹槽,上面鑲嵌了一枚兩寸半長的銀針。
唐碎雲小聲解釋道:“一隻羅盤,可以和其餘十二隻羅盤形成‘感靈’。”
“隻需要将木盒轉動,這突出小點的位置對準下方銅盤中十二方位的某一個,然後用銀針在盒中寫上字迹,兩三個呼吸之内,對應的盒内也會呈現出相等的變化。”
徐振雲在心中評價,相當于一個能夠和十二人聯絡的短信發報機?
但是要想即時通訊還是比較困難,因爲若是兩個人同時書寫文字,就會造成紊亂。
徐大海左看右看,一副歎爲觀止的神情,贊賞道:“長見識了!這可是富戶才能用上的玩意。沒想到咱徐家也有了一件。”
徐振雲笑道:“将來姐夫可是南陽縣頭号牧羊人,提前配備感靈羅盤,理所當然。”
唐碎雲赧然抱拳道:“還得多謝振雲你的鼎力支持。”
隔壁桌上,大伯發話了:“你是在我這裏打了包票,說要大幹一場,兩年之内,牧場規模擴大三倍,才破費了這筆銀子。”
“若單單是眼前這點家業,還真沒比人家安安穩穩種幾畝地強幾分。”
徐振雲笑道:“大伯您也不用太打擊姐夫的積極性。就算隻是眼下的規模,也是足足近千頭羊的産業,怎麽說沒有比種兩畝地強幾分?”
“姐夫雖然是個老實人,但心底未必沒有意見呢。”
徐清霜用搪瓷舀起一塊挂足了芡汁豆腐,吹了吹熱氣後送入口中,笑道:“沒比種幾畝地強幾分,當然是誇大的說法。以如今大姐、姐夫牧場中的進項,八到十倍于兩口之家的農戶還是有的。”
“要不然,怎值得如此忙活!”
“但是種地确實相對清閑一些。足食足用,不比牧場費心勞碌,也同樣是一種選擇。所謂人各有志。”
徐振雲眉頭微凝,十分訝異。
隻是八到十倍?
姐姐、姐夫的牧場營生,目前一年可以淨賺二百兩銀子。聽姐姐的意思,普通小夫妻兩個種幾畝地,一年也可以淨收至少二十兩以上?
還有,大姐姐夫的牧場經營,基本上是一半時間忙碌,一半時間清閑。在徐振雲觀念之中已經算是輕省的了;配置了“感靈羅盤”之後,多出來的時間更多。
但務農種地,還是要比放牧輕松?
這可十分颠覆三觀!
念頭在心中萦繞,徐振雲終究還是問道:“兩個壯勞力種幾畝地,一年能有二十兩銀子的盈餘?”
隔壁桌上,四叔徐興國轉頭笑道:“振雲你自幼專心習武,對于生産經濟之道,所知不多。四叔給你講講。”
“一個兩口或三口之家,兩個青年勞力,選擇務農的話可以選擇精耕三畝地;如果是粗種,可以種十畝。但大緻算賬,還是精耕比較劃算。”
“如今糧價基本上穩定在三百文一石,一年兩季,每季收成按一百石計算,毛收是六十兩。扣除種子肥料和賦稅,剩下用于售賣變現的約莫是二十到二十五兩。”
“當然,算上一年的開銷,隻能算衣食無憂,卻也攢不起來太多錢。”
徐振雲其他話都沒聽進去,驚道:“四叔,您說每季收成多少?”
徐興國十分奇怪的道:“一百石啊,有什麽問題?”
“精耕細作的話,一畝地的收成在三十到三十五石之間,三畝地可不是一百石!”
三畝地一百石!?
一畝地三十到三十五石!?
在心元本洲,一“石”是六十公斤出頭一點,折合一百二十斤。所以:
心元本洲的農業主糧畝産量,是3600到4200斤之間?
這豈不是比雜交水稻還要猛……
所謂務農,如果不特指種植特殊的經濟作物的話,就是指種植當今世界的“主糧”——青米。無論外形、口感,都和以前的大米(水稻)有七八分相似,但是米粒要稍大一點。
徐振雲出神好一陣,終于道:“産量如此之高,糧食價格能夠保持穩定嗎?會不會谷賤傷農?”
徐清霜一臉驚訝的看着徐振雲,失笑道:“谷賤傷農?這是你從哪裏學來的怪詞?每年的糧食,留足口糧之後,其餘部分大晉官府都是應收盡收,唯恐不足。”
“米價行市,先立下定數,再按照供需及其餘常用物品如肉、菜、布價等做相應調整。縱有變化,也屬有限。”
徐振雲驚道:“應收盡收?官府收這麽多糧食做什麽?”
徐清霜沒好氣的道:“你自己就是官府中人,反過來問我?大概是大晉仙朝飼養的靈獸數目極多,收回去當飼料吧?”
徐振雲快速更新自己的認識,想了一想,又問道:“種田……比放牧更加輕松?”
徐長陵接話道:“那可不是?除了播種收成的兩個月比較忙碌,其他時候,都相對輕松,至少和放牧一整年跟着不閑相比,要輕松多了。”
“多說無益。将來哪一天得閑,待你到‘農部’看上一看,自然明了。”
徐振雲緩緩點頭,仔細回味了一陣,終于道:“這樣說來……其實絕大多數老百姓,日子過得還不錯?”
徐長陵笑道:“那可不。但是有一個前提:家裏有壯勞力,人丁完整,有把子力氣。”
大伯點頭,總結道:“正常情況下,缺丁少口,十有八九是三年一度的妖族作孽。”
“其實當今世道,細枝末節雜項花費,也着實不少。譬如咱家一年收入八百兩,扣除花銷,也隻得淨結餘三百兩下來。隻是正常情況下收成更高,所以日子還算易過。”
“如果家裏缺了人口,又或者本人傷殘失了勞動力,那就會比較窘迫,哪怕官府有救濟,依舊會相當拮據。”
“但除此之外,正常人家衣食無憂,每月吃三五次肉,算是比較容易達到的底線。”
和自己想象的有點不一樣……徐振雲深深陷入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