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途中最重要的四十九天?
包括徐振雲在内的一十二人,被這話提起了精神,都豎起耳朵聽。
但就在這時,沐秀心眉心處有一點銀色亮光若隐若現。
沐秀心轉過身來,對趙蝮亭道:“今年國朝大選後入道第一講的機會,能夠由秀心獲得,還是要謝過趙首座。秀心欠趙首座一個人情。”
趙蝮亭虬壯有力的左臂一揮,搖頭道:“如果令師出面,誰人能與你争?趙某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其實,以這入道第一講所得之豐厚,早就應該由秀心你這樣的新銳英才承擔,繼往而開來,一舉兩得。往年舊例一味求穩,并非善策。”
沐秀心嘴角微微一動,算是回之以微笑,音色依舊清冷平靜:“秀心破境不過半年,心意山中諸位有所異議,也是人之常情。”
兩人竟自顧自攀談起來。
徐振雲仔細推敲。
從對話之中可以得知,沐秀心一人分神二萬餘,爲今年入道的弟子單獨指點成道并逐一“定制”功法,似乎對她而言,是有極大好處的一件事。
但他還是更關心趙首座所說的“道途中最重要的四十九天”。
又東拉西扯了幾句,沐秀心道:“這裏由趙首座主持,自然一切都在掌握。秀心感悟所得,就先告辭了。”
趙蝮亭點頭道:“好說,不遠送。”
沐秀心右手骈指作劍,立刻身化虹光,化作類乎于扁平的二維形态的七色光華,迅捷無倫的一起一伏,縱出天外。
趙蝮亭看着眼前十二人期待的眼神,十分滿意;又伸手一揮,身前忽然出現一張十分寬大的棕色搖椅。
趙首座坐了上去,輕輕晃動起來,看起來十分安逸。
徐振雲心中惡意猜測,這趙首座是不是在故意吊人胃口?
搖晃的節奏穩定下來,趙蝮亭才笑着道:“大家不妨猜上一猜——方才這位鎮妖司副座沐秀心,今年芳齡幾何?”
在場之人除了向天問隻帶耳朵,捂着眼睛假裝自閉,其他人都是眼前一亮!
趙首座這一句話,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大家最期待的“最重要的四十九天”,但莫名激起了大家的八卦之心。
左右觀望,又吊了一陣胃口,趙蝮亭平靜的道:“沐秀心今年三十七歲。六個月之前晉升一品境,一舉接任鎮妖司副座。”
徐振雲大吃一驚。
驚訝的不是年齡;是修爲!
隻說沐秀心的年齡,其實徐振雲有隐約的直覺,她應當年齡不大,絕不是那種裝嫩的老妖怪。
徐振雲原本認爲,沐秀心和姬小花一樣,應該屬于大晉新生代的頂流。
所以她的修爲,徐振雲也估摸着或許是四品上下;看在“鎮妖司副座”這個職位的光環上,或許看高一品,是三品?
沒想到是一品!
心元本洲的修道體系,有點生猛啊……
趙蝮亭十指交叉,臉上露出回憶:“二十年前,國朝大選之後的入道大典,主持之人依舊是我;那一年,新入道弟子之中,就有沐秀心。”
“當時她很腼腆,安靜的站在下面聽講。”
“今天……你們也看到了。她已經隐然能與我分庭抗禮,談笑風生了。”
不是像神都監察使那樣的百日授晶、提前修煉的人物;十七歲入道,二十年成一品境界……
哪怕是徐振雲已經知道了神都監察使十六歲修到四品,此刻心中依舊十分震撼!
趙蝮亭一伸手,示意諸位少年靠上前來。
于是十二人各自上前,形成一個半圓,将坐在搖椅之上的趙蝮亭圍住。
這模樣,倒像是村頭的孩子們聽村裏博聞多識的老頭講故事。
當然,“孩子”的年齡稍稍大了一點。
趙蝮亭道:“鵬程宴上,伱們見過了六院之首的方塵院文院長。此時此刻,是本座親自坐鎮。
爲何?入世之道迅猛如雷,安知一二十年之後,諸位之中,是否會再有沐秀心這樣的人物再現?”
趙蝮亭的語調,不徐不疾;但是諸少年聽在耳中,都莫名心潮澎湃。就連見慣了洗腦傳銷的徐振雲,也感到自己呼吸隐然加重,分明受到點影響!
但趙蝮亭話鋒一轉,續道:“當然,曆史上潛力出衆最終卻未及預期之人,自然也不少。”
“歧路在前,高下分野,最爲關鍵的,就是九品境界之後的四十九天了。”
“一線之差,千裏之遙。”
終于,點題!
徐振雲感到似乎抓住了什麽;但又沒有完全抓住。
趙蝮亭的下一句話,再度起到石破天驚的效果:“四十九天之後,你們所有人,就都是八品境界了。”
“雖然諸位都是資質不凡,翻船的幾率不大;不出意外的話,結果不會太差。但是‘還好’‘很好’‘極好’之間,又何嘗不是天壤之别。”
徐振雲心中大震驚!
我才剛剛破境九品,四十九天之後就要升八品?
這就是心元本洲的入世流修道嗎?
趙蝮亭感慨之色收起,用一種“正式傳道”的口吻說道:
“在天元神廟中完成授晶大典之時,諸位應當已經接觸過大道玄晶的‘五通識’之一:運轉之法曆然,流行之數恒定。天下大道玄晶之總數一定,作爲渡河之筏,在曆代修道者體内輪轉,不增不減。”
“在剛剛的‘入道第一講’中,秀心副座已經和你們講述了大道玄晶的‘護道’之用,以及‘六等第’之說。”
我兩項知識都是剛剛在“入道第一講”中知道的……
徐振雲心中默默道。
趙蝮亭從搖椅上起身,聲音洪亮:
“我要對你們講的,就是‘五通識’之二——回天六法之外,錯訛随境增,一境定半生。”
趙蝮亭直接舉例解釋:“假如有一個人,他九品升八品時,本身的達到的修爲等級是‘印證’,消耗大道玄晶七枚。”
“那麽将來八品升七品,此人因爲修道勤勉,運功圓熟,那麽是否有可能達到會心級、通徹級,隻消耗五枚或三枚大道玄晶?”
李長青、沈蓮心等人面帶疑惑,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趙蝮亭環顧衆人一眼,沉重的聲音撞擊所有人的心扉:“答案是不能。”
“隻要大道玄晶的單次消耗達到一枚以上,就會在你的修道旅程中留下明确的瑕疵印記。哪怕你下一個境界修行圓滿,整體評價也不可能是完美無缺。每提升一個境界,破境消耗的大道玄晶,必然是隻增不減,不會低于上一次破境的消耗值。”
“所以說,如果一個人第一次破境消耗大道玄晶七枚,那麽哪怕他下一個境界修煉到無暇之境,也隻是不額外增加消耗;他消耗的大道玄晶數量,至少也是七枚。”
“這就叫做‘錯訛随境增,一境定半生’。”
徐振雲等人聽到這話,心中無不狂潮湧動!
按照這個理論,九品升八品,就是一個修道者整個道途中最重要的一環。
“人生中最重要”,并非危言聳聽。
陸書文疑惑道:“首座大人這回話之前,還有一個前提,‘回天六法外’。這‘回天六法’,是不是就是可以逆天改命,歸零前境界的隐患,重新計算消耗的妙法?”
趙蝮亭望了陸書文一眼,點頭道:“很聰明,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既然号稱‘回天’,艱難苛刻可想而知,哪怕是以大晉的實力,想要爲某個人實現回天六法中的一法,也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不止如此。第一次破境消耗的玄晶之數,還有一個錨定的作用,對于修行會産生獨特的心得與經驗,無形中紮好基礎,對于後續影響深遠。”
“不太會出現上一個境界是‘無暇’、‘入微’;下一個境界卻猛然跌落到‘印證’甚至‘熟練’。”
趙蝮亭總結道:“九品升八品這一關,雖然是入道之後的第一步,但是定人道途之大半,殆非虛言。”
徐振雲聽到這話,感到壓力山大;其餘諸位弟子,各自交流了一個眼神,心情與徐振雲相若。
等候十二弟子充分消化知識,趙蝮亭續道:
“每一年入道的弟子,都會分爲四等。”
“第一等,以最優的十二人爲限,獨立挑選出來。”
“第二等,則是這十二人之外、其餘進入星墟秘境功成、曾赴鵬程宴之人。”
“第三等,則是剩下普通國朝大選中,挑出十分之一較爲出色者。”
“第四等,就是最終剩下的。”
徐振雲了然,眼下這一十二人,當然就是第一等了。
趙蝮亭微笑道:“第一等十二人的‘九升八’,分量之重,說是大晉道統之所寄,基石之所在,也不爲過。當然要由鎮得住的人物掌握。”
“但是哪怕都是第一等的十二人,曆年高下,終有起伏差别。依據成色,會有大年、平年、小年三個檔次。三種等級,依次由由三司首座之一、精進院院長、心意山中某一位資深長老主持,指點諸位破境。”
李長青雙目一亮,道:“趙首座您親自出現在這裏,說明今年是大年?”
趙蝮亭點頭道:“今年國朝大選,是最近五十年來的第四個‘大年’。”
又一名弟子問道:“那爲什麽九品晉八品,一定是四十九天呢?”
趙蝮亭臉上忽地浮現出一個含蓄的笑意,道:“趙某隻是總負責;具體指點你們這四十九日修行的,另有其人。關于這一點,當然要由着你們真正的老師爲你們講解。”
話音一落,趙蝮亭輕輕一鼓掌。
徐振雲猛一轉頭,發現“汀香水榭”外的湖泊中,忽然浮現出四個巨大的漩渦;然後緩緩浮出四個人來。
徐振雲一看之下,面色古怪。
四個人裏面,居然有兩個是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