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帕爾島的家中。
萊從床上翻身下來,走到自己的書桌前。
或許是世界的普遍特質,這裏的人傷病恢複速度都快得驚人,隻要不是傷筋斷骨,十天半個月就都能幾乎恢複正常。
在這之中,萊的身體又好像更加特殊,不過七日,小腹的傷口就恢複如初,縱貫整個手臂的傷口也已恢複得七七八八,雖然留下一道疤痕不可避免,但也不甚明顯。
對此,萊倒是毫不在意。
“傷疤是人生的痕迹,也是勇氣的證明。”被告知此事後,他這樣說道。
七日前的惡戰,借武鬥鎮聯盟小隊之口,在一片區域内迅速傳開。以一敵五,俘一殺四的戰績引發了廣泛讨論,也讓指揮部官員的辦公桌上專門放上了一份報告。
對無名島嶼海盜團的清剿,是一系列前期清剿活動的開端。
十餘支這樣的小隊依托事先的情報,對西南海域一些盤踞已久的中小海盜團進行了提前清剿,同時控制住了主要航線,在深海之黯和海鲨兩大海盜巨頭反應過來之前,掐死了機動和逃離的空間。
如今,聯盟主力部隊已抵達外圍海域,知道逃離已來不及的兩大海盜團迫于生存壓力聯合起來,并吸納了周邊同樣受困的海盜團,集中在深海之黯的大本營——暗礁島。
如字面上的名字,這一位于武鬥鎮東方的中型島嶼周邊遍布暗礁,東南兩側都是懸崖峭壁,隻有西北兩側需要重點防守,且西側暗礁衆多,進攻風險極大,可謂易守難攻。
不過,島嶼上水源、物産不算豐富,雖然深海之黯經營多年有所儲備,但倉促間聚集大量海盜團,也勢必不能久守。
因此,聯盟并不急于進攻,而是逐漸收緊包圍圈,希望畢其功于一役,徹底解決當前西南海患。
作爲上一場戰鬥中表現出衆的青年才俊,由四天王源治簽署的參戰命令此刻已經擺在了萊的書桌上。
命令要求他在十五日内前往武鬥鎮聯盟中心報到,同行的還有親自俘獲匪首周作的勇人與默克。
在命令的附件上,還明确标注了參戰及戰功的獎勵,前期戰鬥的獎勵也已送達。
“聯盟倒是還真挺舍得花錢,一夥海盜就有這樣的價格。”把玩着桌上的挂墜和寶石,萊的心緒回到七日之前。
······
“最後的時間裏,見多識廣的,來自湛藍市的宗次郎閣下,可否爲出身小島的我解解惑?”看出宗次郎内心嚴重的不平,萊順着他的話頭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哼,也好,既然你願意讓我多活一段時間,那麽就打發打發時間吧,勝利者。”
“在你看來,我這樣心狠手黑的海盜,必然是死不足惜。當然,這話也沒說錯,我也覺得我自己該死。不過,沒有人是一開始就這樣該死的。”
“我的家在湛藍市,這不假,不過不在城裏。就像你那個什麽帕爾島一樣,我的家也在遠離城市的海島上。隻是和你不一樣,我們那很窮,窮到留在島上就根本不可能成爲一個訓練家。
“一代又一代的人,留在島上,就要幹最重的活、繳最高的稅;而要是出島,除了給聯盟賣命,就隻有自己到野外玩命生死自負一條路可走。”
“我的父親,爲聯盟當了二十年的兵,死在了白銀山大暴動。但是,直到我出海的那一天,我都沒有見到哪怕一聯盟币的撫恤。在這座島上,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從得知死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與其跟着聯盟賣血賣命,不如自己闖出一片天。海盜又如何?跟這群廢物在一起,隻要能讓我賺到錢,拿到資源,做什麽都沒所謂。反正,也不過是把我們受到的,還給别人而已。”
越說,宗次郎的臉上越浮現出神經質的笑容。萊皺起眉,打斷道:“劫掠無辜的民衆,算什麽‘還給’,你不過是将自己的憤怒傾瀉給更弱者。”
“你說得對。連你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鬼都解決不了的我,沒有資格談報複,但這樣讓我快樂。你看,爲了如此肮髒龌龊的我們,聯盟也要調兵遣将,不遠千裏來到這片鬼地方興師動衆,這難道不讓人快樂嗎?”
“你覺得,聯盟的軍費,給你這樣的‘人才’的獎勵,最後又是從哪來呢?是從武鬥鎮嗎?還是從那些隻能吸血的大都市,卡那茲、紫堇?或者,從你們這樣的小島上?别犯蠢了小鬼,我确實是大海的渣滓,但比起真正的惡鬼,我又算什麽呢?”
情感的宣洩似乎帶走了他僅存的體力與氣力,一連串的反問之後,宗次郎胸腔上下連連起伏。
許久後,他偏過頭,看着眉頭緊鎖的萊,眼中不再有怒意、不甘和恨意:
“願賭服輸,拿出了所有的底牌,和另外兩個廢物聯手,最後也沒能拿下你,反而成了你的戰利品。不得不說,小鬼,你幹得漂亮。”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說服的那個小鬼,讓他來诓騙我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們這些海盜的樣子看透了,誘導我們自相殘殺、提前逃跑;還不知道小小年紀的你究竟是從哪學來的這麽多髒套路,準備這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但這些都不重要。赢了就是赢了。”
“作爲勝利者,你擁有一切的解釋權,你可以踩着我們的屍體,走到更高,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當然也包括我們之前的‘共赢’。”
完好的右手艱難擡起,示意萊走近一些,在沙地上寫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然後迅速抹掉。
“我什麽也沒有說,你什麽也不知道。”
說罷,宗次郎再不發一言。
遠處,勇人狂奔而來,身前是同樣急切的鐵螯龍蝦。
在被帶走之前,宗次郎睜開雙眼,死死地盯住萊,似乎想把他的樣貌牢牢刻在眼中。
當萊轉過目光看向他,他張開嘴,無聲地說出了一句話:
“去看看真正的世界。”
······
思緒收回,順着窗戶,萊看到正在晾曬紗布和繃帶的晴子,幫忙的魔牆人偶,用剛進化出的雙手給樹果松土的沼躍魚和又一次叼着魚飛回的長翅鷗。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敲門聲。
不出所料,來者是勇人。
簡單寒暄後,裝作不經意,萊向勇人問道:
“這次剿匪給了這麽多獎勵,來了這麽多訓練家,費用從何而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