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一片空蕩蕩,布袋裏的面粉也所剩無幾,怪不得掌櫃要去采買,再不買食材回來,他這生意都沒法再做了。
尹溪心道,她看見兩排竈台隻有最裏面的那個冒着白煙,于是便端着碗走過去盛面,結果因爲廚房隻點了一根蠟燭,光線很暗以至于尹溪沒看清腳下,被一個什麽東西絆倒,措不及防的失重感讓她忍不住大喊出聲,手裏的碗也随之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尹溪的手正好撐在碎片上,被劃破了幾個口子。
“哎呀,真倒黴。”她道。
聽見這個動靜,于石跟尹歸舟匆匆往後廚趕去,隻是尹歸舟眼盲,要靠周圍氣息和聲音辨别身邊的障礙物,所以行動就比于石慢了些。
于石趕到後廚時,尹溪還坐在地上借着昏暗的火光摳手裏紮進去碎瓷片。
看不清又很疼,尹溪摳得很費勁,好不容易把最後一塊碎渣渣從傷口裏弄出來,于石就出現在她面前緊張道:“姑娘,你怎麽了?”
尹溪見他來,隻是苦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啊,我被什麽東西拌了一下,把你們店裏的碗摔壞了,你們這碗多少錢,我賠。”
于石擺擺手,不在意道:“一個碗而已,不值錢的,倒是姑娘的手,傷的不輕,還是快些回去坐好,等我拿些金瘡藥來。”
尹溪道:“多謝你了。”
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尹歸舟跌跌撞撞的快步走進後廚,碰倒了一堆鍋碗瓢盆,啪哒啪哒,地上的碗摔碎了一個又一個,廚房裏所有邊邊角角都讓尹歸舟無頭蒼蠅似的一股腦撞了個遍。
但稀奇的是,他一個盲人,摸瞎碰了半天壁,愣是沒把自己碰倒,一路安穩又不穩的來到尹溪面前。
“姐姐,發生什麽事了?”他急赤白臉道,然後一個随意的擡手,将最後一個竈台上僅剩的鍋碗一個不漏的打碎在地上。
尹溪跟于石看着滿地狼藉,相顧無言。
“這個.姑娘”于石躊躇着開了口。
“我明白,”尹溪深深歎口氣:“我還是賠吧。”
尹歸舟感受到尹溪身上多了幾絲血腥氣,伸出手在尹溪面前小心摸索着,擔心道:“姐姐,你傷着哪兒了?”
尹溪心道:你傷到我脆弱的小錢包了。
“我沒事,隻是被絆倒打碎了碗,然後手上被碎瓷片花了幾個口子,不嚴重的。”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解釋道。
尹歸舟自責道:“都怪我,非得吃第三碗,不然你也不會在廚房裏摔倒。”
他這話說的在情在理,可尹溪聽着總有那麽點怪,畢竟是自己先前讓尹歸舟吃夠三碗來着。
随後她就聽尹歸舟疑惑道:“姐姐被什麽東西絆倒了?”
尹溪聞言,也想起來這回事,在地上四處看了看。
可惜地上不比剛才幹淨,除卻一地碎瓷片外,尹溪什麽都看不見,因爲蠟燭的小火光實在是微弱,她甚至連尹歸舟跟于石的臉都快看不清,還談什麽找絆倒自己的東西。
尹溪道:“太黑了看不清,算了,估計是柴火什麽的,不管了,咱們先出去吧。”說着她還得拉着尹歸舟走,生怕他再亂走碰壞什麽東西。
尹歸舟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路過一個爐子模樣的地方時,他頓了下,踢走了腳邊擋路的東西。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爲之,那個東西恰好被提到了原地站着不動的于石腳下。
于石低頭看着那根東西,靜默不語。
外面升起了風,吹開了後廚的一扇窗戶,吹的屋裏氣流湧動,那支脆弱的蠟燭經受不住這股外來風,不堪重負的熄了火。
隻剩窗外投射進來的森森月光淅淅瀝瀝的打在于石下半張臉上,在眉眼間映出一片陰翳。
客棧裏原本叫小鹦鹉叫自己姐姐的小丫頭看見尹溪滿手血的出來,立刻擺動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到她面前,驚道:“姐姐,你怎麽了?”
尹溪僅剩的完好無損的手拉着尹歸舟,又對上了小丫頭害怕又關切的眼神,她突然産生了種已爲人母就算再苦再痛都不能在子女面前掉眼淚、喊疼的心理。
于是這個雄鷹一般的女人強顔歡笑道:“哈哈哈,姐姐沒事,就是摔了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有大不了,有大不了,她快疼死了。
尹溪心裏叫苦連連,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淡定輕松的樣子,把小丫頭忽悠走後拉着尹歸舟來到桌邊坐好。
尹歸舟嗅着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判斷出尹溪傷口的流血量不少,他道:“姐姐,你怎麽摔的,流了這麽多血。”
尹溪剛要說些什麽,正好于石拿了金瘡藥跟紗布過來,她礙着男女有别,便謝絕了于石的幫忙,自己咬着牙給自己上起藥來。
但這金瘡藥堪比雲南白藥,是真的辣肉,痛的尹溪險些失去面部表情管理。
等她好不容易攢着勁給自己包上紗布後,尹溪才緩着疼回答尹歸舟的問題:“我都說了,被絆了一跤,打碎了碗,還正好摔在那碎瓷片上,碎瓷片鋒利的很,紮進了肉裏,這才流血流的多了些,不過現在沒事了。”
尹歸舟聽此,撇嘴道:“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長眼的破東西。”
尹溪笑道:“那東西要是長了眼,那還得了?”
這番插曲過後,尹歸舟自責之時也沒心情再吃‘罪惡’的第三碗面。反倒是尹溪沒在意自己手上隐隐作痛的傷口,跟尹歸舟低聲商量道:“今晚就讓小丫頭跟我睡吧。”
尹歸舟道:“那是當然,姐姐總不能讓我跟她睡吧?”
尹溪自知剛才的話略顯多餘,接着又道:“明天咱們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沈家,把食人魔的事情跟沈靜思說一下。”
說完她又補充道:“不管明天路上再遇到什麽,都必須把這件事放在最前面,人命關天的事情,不能再耽誤了。”
尹歸舟聽完,認真點頭然後質疑道:“第一件事就去沈家嗎?”
尹溪道:“不然呢?”
尹歸舟道:“不吃個早飯再去嗎?”
尹溪:“.”
兩人說悄悄話的時候,掌櫃采買完從外面回來,帶着滿身大包小包的食材,滿臉疲憊之色,他招呼于石過來幫忙拎東西。
在看到客棧裏僅剩他一人在做活時,掌櫃像是早有預料,什麽也沒說,隻是愁眉苦臉的搖搖頭歎氣。
尹溪見到掌櫃疲累的坐在桌邊,累的直捶腰,直不起身來,心裏對他的慚愧更甚。
她主動跟掌櫃搭話道:“掌櫃,今日店裏似乎沒多少人,你怎麽還買這麽多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