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名叫陳绾,女兒夏念绾的名字也正如尹溪所料,是夏盛親自取名。
爲對陳绾心心念念的寓意。
陳绾跟夏盛是從小相伴到大的青梅竹馬,感情十分濃厚,就像家人一般。
而在小時候,兩人并沒有這麽富有。雖然他們倆的家境都很清貧,但陳绾有個在村裏聲譽很良好的書生父親。
陳绾從小就體弱多病,母親也早早去世,爲了籌集陳绾的藥錢,陳父在村裏開了個書塾,收的錢很少,隻要交一些糧食就可以把孩子送過來念書。
這麽好的條件,當然有不少人家把孩子送來識字,也正好解決了陳父二人的生計問題。
可當時卻有一個連半點糧都交不上卻能安然在陳父的書塾裏念完書、甚至還多留了幾年的孩子。
那就是幼時的夏盛,一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孤兒。
夏盛的父母在洪水來襲時爲了救落水的村民被水沖走,再也沒有上來過。村裏人念着他們的好,對夏盛都很照顧,每每各家做了飯都會喊夏盛去吃,也會将自己家裏的舊衣服給夏盛穿。
夏盛就這麽吃百家飯生活,直到遇到了陳父。
陳父敬佩夏盛父母的舍己爲人,私心裏對夏盛也格外照顧了些。開的書塾他會叫夏盛按時過來上課,不用他交任何東西,甚至連紙筆墨都是陳父給夏盛準備好,不用他花一分錢。
有時候下了課,陳父還會單獨把夏盛留下請他吃他平日裏吃不上的糖果脆仁,一邊看他吃,還一邊給他開小竈,教他讀書寫字,教他爲人處世的道理。
說到這,陳绾溫馨的笑了笑:“那時我還年幼,夜裏昏睡之時總會迷迷糊糊看到爹爹挑着油燈,借着昏暗的燈光在縫補衣服。我不知道他在給誰縫,但我知道那衣服不是我的。
說起來,我爹爹對他真是十分傷心,簡直就是視如己出。”
“往後,夏盛在我爹爹的教導和熏陶下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滿腹文采出口成章,爲人在村裏也正朗英俊,處處受人誇贊。
我爹爲這個他傾注多年心血教導出來的得意門生而驕傲非常,逢人便誇夏盛的好。”
尹溪聽到這心裏對夏盛小時候遭遇的不幸,以及他跟陳父間濃重的師徒情感慨不已。
夏盛小時候遭遇這樣大的變故,但卻沒有因此心性扭曲長歪,原來都是陳父的功勞。
她佩服陳父的善良仁正,但也贊歎夏盛在這麽艱苦的條件下發奮學習的毅力。
怪不得夏盛能有如此大富大貴的命,都是他應得的。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尹溪好奇道。
問及此事,陳绾垂眸不敢再看她,臉上浮現羞紅跟扭捏的神色,躊躇了片刻才溫聲細語的将兩人的經曆講述出來。
村裏人因爲夏盛的文采經常調侃陳父,說他這一肚子學問都被夏盛偷走了。陳父聽完隻覺得自豪,并沒有把村民的話放在心上。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盛這小子不僅偷走了他的學問,還偷走了他寶貝女兒的心。
兩人第一次相見是陳绾九歲,夏盛八歲時。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書塾放學了,陳绾父親看着穿着破襖、手上多出凍瘡以至于拿不住筆的夏盛心下不忍,于是便以夏盛字寫得欠缺爲由,叫夏盛放學到自己家裏去把白日的字重新寫一遍。
于是放學後,夏盛一人到了陳绾家,而陳绾父親去了村裏的衣匠家,自己掏錢給夏盛做了一身新棉襖。
夏盛小時候無父無母,吃穿便比不上那些家裏有爹娘的孩子,于是他那時心裏自卑敏感,在碰見躺在穿上發着低燒的陳绾時,愣是呆呆的在門口站了半天不敢進去。
而陳绾打小因爲身體原因就沒出過家門,也就沒有跟同齡的小夥伴接觸過,因此對于夏盛的到來,小陳绾蜷縮在被子裏緊張的盯着夏盛看,又害羞又好奇。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盯着看了半天,終于在陳绾憋不住的一個噴嚏下,夏盛才慌裏慌張的進屋關上了門。看着陳绾因爲冷風灌進而不斷咳嗽的模樣,夏盛手忙腳亂的給她倒了杯熱水,然後因爲過度緊張自己一個不注意被凳子絆倒,整杯水直接扣在了自己臉上。
看着夏盛的狼狽模樣,陳绾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笑的“咯咯咯咯”。
夏盛不好意思的捂着屁股,聽着陳绾清脆的笑聲,最後他也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自此之後,夏盛有事沒事就借着問書的由頭往陳绾家裏跑,春夏秋冬,年複一年的跑。
陳绾父親看着夏盛勤學好問的模樣捋着胡子甚是欣慰,逢人就對其說夏盛這孩子可教也,可教也。
隻是他完全沒注意到,他那“可教也”的得意門生每次在他家裏持筆練字,或是踱步誦詩時,總有一抹嬌俏的身影趴在門後含羞帶怯的偷看。
在陳绾的心裏,夏盛是自己在飽受病痛折磨時她第一個接觸到的、不嫌棄她嬌氣的朋友,所以彌足珍貴。
因此這十年裏,夏盛曾無數次帶着陳绾偷偷跑出家去外面玩,陳绾走不動了他就耐心的背着她看完整條街上的花燈。
他也曾數次将自己琢磨了整宿的情詩寫在紙上偷偷放進陳绾的枕頭下,最後害羞到臉紅的陳绾把每一首情詩都仔細的縫在了手帕上。
他更曾數次向陳绾承諾此生此世爲她一人而活、絕不會負了陳绾。
尹溪聽得入了迷,完全沒注意到夏夫人在說道夏盛真心的承諾時臉上轉瞬即逝的悲哀。
她睜着大眼好奇的問道:“那您的父親想必對你們的婚事十分滿意吧。”
沒想到陳绾這時臉上的嬌羞消失了幾分,多了一點憂傷。
“并沒有,夏盛當時鼓起勇氣向我爹道明心意,卻被我爹拒絕了這門婚事。”她道。
“爲什麽?”這個事情的走向讓尹溪摸不着頭腦,她想不通:一個是自己寶貝的女兒,一個又是自己中意的好學生,爲何陳绾父親卻不同意他們喜結連理呢?
明明他們二人彼此心意相通又是青梅竹馬、相互熟悉、相互愛慕,這世上沒有比他們還合适的人了,爲什麽陳绾父親不同意呢?
陳绾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那時我爹年歲過高,夏盛求了足足兩個月,我也求了爹兩個月,可知道我爹壽終正寝時他也沒有松口。可是後來我還是嫁給了他,因爲我們在這世上的親人隻剩下彼此了。”她說道最後,竟紅了眼眶。
“我在他一無所有時嫁給了他,然後有了念绾。”說起自己的女兒,陳绾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慈愛。
“念绾是她取的名字,我本害羞不願意取這個名,他非要堅持,還說這樣以後念绾每認識一個朋友,這世上便就多了一個知曉夏盛深愛着陳绾的人。“說着陳绾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隻是後來念绾十歲時不慎跑丢了,我們着急的尋了她好久也沒有結果。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個雨夜,夏盛孤身一人離開了家,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我隻知道他消失了幾天後就抱着虛弱的念绾回了家。
自那以後,夏盛他不知在外面做了什麽生意,賺了一大筆錢,然後我們的日子就好了起來。可是不知怎的,我的身子卻一日不如一日,不能幫他管理家中繁雜的事物,所以他花錢從外面買了玉蘭回來,據說是無父無母,在被别人欺侮時讓夏盛碰巧救下。
玉蘭這姑娘年紀雖輕,但确實管家的一個好手。她來了府上之後,我無事可做便輕松了不少,身體似乎也好起來了。所以平時我對家裏的事從不過問,隻一門心思陪着我的念绾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