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丢了,是林闵賢吊尾車一樣跟在林曼妙的部隊身後時,把人給跟丢了。
這得怪這場霧,連續一周的降雨導緻山谷中冒起的蒸騰迷霧,誰看見了都得迷糊。
加上這些打算進勐能偷襲的人不敢走大道,一個勁兒鑽山,幾乎是在林闵賢眼看着前面那一千人翻過了一個山頭後,就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間。
他找不着人了。
手底下人有點慌,問了一句:“領導,咱們現在怎麽辦?”
林闵賢笑着回應:“還能怎麽辦?”
“姥姥來了老爺扛,媳婦來了炕上躺,該怎麽辦怎麽辦啊。”
這一夥二百來人的隊伍在迷霧裏隻剩下一個目标,那就是去勐能和自己人彙合。
于是,兩台裝甲車在前,二百來人緊随其後,就這麽來到了勐能周邊。
這時林闵賢是打算棄車的,他琢磨着按照林曼妙的行進速度,此時勐能都應該打起來了,爲此,還特地蹬上了一個山頭,尋思聽不見槍聲可能是因爲距離遠,可一旦打起來,爆炸的火光總能看得見吧?
就這麽着,林闵賢站在了山頂,結果,四周安靜的跟進了鬼蜮一樣,沒有半點聲響。
他還納悶呢,手底下人趁着在山頂抻攔腰的工夫,發現了一台由遠至近的車。
“領導,這勐能的車挺闊啊,車頂都架着重機槍。”
這句話提醒了林闵賢。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看見一台拉着綠皮兵的皮卡車正在山間走‘8’字路,他一眼就叼上0729的車牌了。
幾乎是同一秒,立即做出了決定!
“打!”
林闵賢的膽子是真大,大的沒邊,他進了勐能的地界卻敢帶着二百多人率先出手!
這要是平日裏勐能防範完備的時候,幾乎等同于作死。
可現在?
林闵賢一點都不怕。
在他的意識裏,自己姑娘帶着一千人已經埋伏在勐能邊上了,估計是正琢磨怎麽下手呢。
自己這邊一動,勐能的軍隊往外一出,林曼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打勐能一個伏擊。
到時候車裏坐着誰根本不重要,伏擊打成了,勐能基本上也就拿下來,那爲什麽不打?
“你,帶幾個人上山壓制!”
“你,在路邊埋伏!”
“你,把兩台裝甲車堵在道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過去。”
“都聽明白了嗎?”
要論打仗,這幫人都捆一起也趕不上林闵賢腦瓜子的轉速,甚至連張嘴的份都沒有,能讓你點頭都是對時間充裕的尊重。
一夥人就這麽埋伏在了0729的畢竟之路上,車剛進包圍圈,立即打響了伏擊戰。
沒有預先的設計,更沒有準備,林闵賢幾乎是憑借着當下的普通反應,做出了最快速的決定。
這份膽量、這份自信……
這段位,老喬都未必追得上,因爲老喬是‘将’,林闵賢,是‘帥’。
‘将’與‘帥’完全不同的一點在于,林闵賢不光能在做出快速決定以後,于山頂閑庭信步和對方逗‘哈哈’,還能根據戰場做出快速指揮。
“别讓許銳鋒下車!”
“裝甲車撞上去!!!”
“所有人不允許冒然上山,把手雷丢光以後,先放火燒山!”
林闵賢拿着對講機站在槍械根本夠不着的山頭,正随着戰場上的形式轉變而轉變自己的部署,對于推翻自己之前的布局絲毫不在意,他隻在意結果,尤其是确定了我就在其中之後,連預先派上山埋伏的自己人都不要了,一心隻想要我的命!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我難以想象自己究竟遭遇了什麽樣的對手,更理解不了一群根本不熟悉地形的人,爲什麽會一個照面把我打的擡不起頭來。
呸!
我剛把‘綠皮兵爲了顧着我的安全,将我撲倒後,啃進嘴裏的泥’吐出來,就幾乎看見了一個死局。
深秋時節剛經曆了暴雨的山林盡管火勢沒有蔓延開,卻也造就了滿山濃煙場景,煙這玩意兒是真缺德啊,它往上飄,弄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無數把小刀子吸進了肺裏。
而此時我腦子裏一點求援的想法都沒有,直挺挺的愣在那兒,純純讓人給打懵了。
等緩過了神兒,腦子裏才開始有了解凍一般的想法……
布熱阿這會兒還在山頂,也就是說,城裏的治安營不會出來;
央榮在勐冒還不知道打成了什麽爺爺奶奶樣……
誰會來救我?
誰他媽能來救我?!
就算是真有人來,到地方黃瓜菜都涼了。
“爺!”
我身邊的綠皮兵在不停扣動扳機還擊之中,扭頭詢問了一句。
“放心,剛下了一個禮拜的雨,火燒不上來。”
他似乎心裏還沒什麽底的再次問道:“爺?!”
“我讓你放心!”
我急切的回應着:“這兒是勐能,用不了幾分鍾治安營的人就會沖出來,到時候就他們這點人都不夠塞牙縫的,你他媽守住了就行!”
我爲什麽急了?
因爲我沒牌了。
我陷入絕境了……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絕境。
可我嘴裏還是一句實話都沒有,畢竟,我還心存着最後一絲僥幸。
……
“我得下去。”
山頂。
一群孩子躲在了一台綠色皮卡車後面,被另外一台皮卡車後面的四名綠皮兵守護着,而布熱阿和女教師則躲在一旁的巨石後。
他們旁邊,躺着一具帶着紅色貝雷帽的屍體,那具屍體被人一槍穿胸而死。
“你下去孩子們怎麽辦?”
女教師沖着布熱阿凝視了過來。
這就是女人的道理,她們一半不會把自己放到道理當中,卻能保證所講的道理一定對自己有利。
布熱阿看了這群孩子一眼,看着他們還根本不懂什麽叫‘恐懼’的呆滞眼神,又轉過頭焦急的看向了山下。
“我必須得下去,我哥在下面!”
布熱阿手裏端着一把從屍體身上搜繳的AK,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那我呢?”
女老師的聲音變得溫柔了,就像是用這句話爲布熱阿拉出了一條‘楚河漢界’,一旦他做出了選擇,那麽,立即泾渭分明。
布熱阿眼睛裏全都是不舍,這不舍的目光在眼睛裏打轉後,默默轉過了身軀,說了一句:“你是不是拿我當什麽好人了?”
他冷笑了一聲。
緊接着身上好像釋放出了一層與‘正義’顔色完全不同的光。
他是布熱阿呀,是老喬手裏那個取敵将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單兵之王。
他殺過的人,都不能用手指頭數,因爲數不過來……
否則,怎麽會一看見站在陽光下的她,就立即陷入沉淪?
因爲他看見了自己沒有的東西。
宛如一個孩子手裏拎着鮑魚,還要轉頭問其他拎着鹹菜疙瘩的孩子:“你那個,好吃麽?”
這才是布熱阿,一個在我看來蠢笨如豬,偏偏還有點刻意隐藏一些心思的家夥。
這也是我放心他去和女老師接觸的原因,畢竟,我沒見過哪個上外邊瘋的小孩,天黑了還不打算回家的。
布熱阿端着槍,擡起頭向山下摸了過來,他身後那幾個綠皮兵剛要動,這小子沖後面馬上伸出了手,阻止了所有人的行爲,單槍匹馬闖入了迷霧。
這,是他心中最後的一點小心思,既要告訴你他是哪家兒的,還不能把話說死。
叢林裏,布熱阿頭都不擡,半蹲着移動雙腳,每移動幾步都會矮下身子。
他對叢林太熟了,知道很多時候在林子裏由于視線被樹木、灌木叢遮擋,能率先發現敵人的并不是眼睛,而是耳朵。
他在仔細的聽,想要在山腰處的雜亂聲響處,聽出點不一樣的……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就在鼻子前面不到十米的位置,槍聲冒了出來,布熱阿連想都沒想,立即端起槍用槍口瞄準着那個方向,邁步緩緩上前,直到從一處灌木叢的枝葉縫隙裏,看見了幾個站在樹後沖山下開火的士兵,這在穩住了腳步。
他沒開槍。
在查數,在心裏從一查到了四,直到周邊再也沒有可以增加的數字時,順着這條縫隙依靠身體和腦袋的扭曲,在不挪動腳步的情況下二次鎖定對方位置,将手裏的槍口藏在灌木叢裏迅速扣動了扳機!
哒哒哒!
槍口在灌木叢中突然冒出了火光,原本擋住了槍口的枝葉被直接擊落,前面正沖山下開槍的人,應聲而倒。
對方的反應速度是真快,另外一名戰士看見同伴倒下,就沒去身後尋找槍聲來源,拎着槍口沖身後便是扣死扳機的橫掃——哒哒哒哒哒哒!
他死死拽着彈夾想要壓住槍口,可在這麽橫掃的情況下,怎麽可能!
而剛才布熱阿藏匿過的灌木叢自然沒能幸免,很多枝葉都被斬斷一般落到了地上。
槍聲就是在這個時候停止的,那幾個本該沖着山下開火的士兵同時轉過了身,擡起槍口瞄準向了山上。
此刻。
“嘿!”
不遠處的樹杈上布熱阿騎着樹幹叫了他們一聲,這幫小子下意識的擡頭——哒哒哒!
其中一個在這三槍中,下巴和鼻梁骨同時中彈,後腦都給飛馳而出的子彈打爆了,帶出了一團噴濺血污後,才軟軟倒地。
“我X你媽!”
東撣邦的士兵擡起槍口就要射擊時,布熱阿擰動身體從樹上摔落,所有人都聽見‘碰’的一聲落地,可拿眼睛再去找,隻看見一處棱起的陡峭。
沒人趕過去了,這很明顯在陡峭後面就是個斜坡,過去等着挨子彈麽?
那幾個人端着槍口瞄向了陡峭處時,四周全是腳踩樹枝、樹葉和身體剮蹭樹葉的聲響,這幫玩意兒端着槍口在叢林裏這通找……
三秒之後,聲音頻繁處,一隻野兔子蹦了出來,直立起上身,用兩個前爪一下一下劃拉着小臉蛋。
那一刻,一個帶着紅色貝雷帽的士兵放棄了生命一樣,眼神裏失去了所有的光,說了一個字:“艹……”
山坡陡峭處,布熱阿直接挺起了身體,端着槍頻繁扣動扳機——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場上所有綠皮兵全部胸口中彈,無一幸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