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
這兩個字在我耳邊出現時,我立即轉頭看向了老喬。
當時司法委門口正人滿爲患,我手上的紅包往外發時,眼前已經看不清楚人影了,盡管這一切我已經預料到了,可結果還是顯得那麽突如其來!
老喬要用我了。
隻要這件事擺到了台面上,那在勐能,我等于站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可但凡離開了這裏,全世界遍地都是斷頭台!
我用力眨眼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直到眼前來拜年的人從絡繹不絕變成了稀稀疏疏,卻依然渾渾噩噩。
“完事。”
老喬好像坐累了似的想起身,向旁邊伸出了手在等人扶,二奎瞅準了機會,在我失神的時候湊了過去,老喬隻是側頭看了他一眼,二奎就在那道伶俐的目光中主動退後。
他在等我。
我将手中剩餘的紅包塞進了央榮的懷裏,上前一步:“老爺子,咱回啊?”
臉上是爲了保命擠出來的谄媚,心裏,卻希望用一根繩給自己捆死在道德框架的木樁子上。
“溜溜。”
老喬搭着我的手起身時,給人的感覺極爲蒼老,似乎邁一步都挺費勁,站穩了以後,将手往後一背,轉過頭就健步如飛,這讓你根本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他的真身。
央榮緊随其後,在司法委門口隻留下了我和二奎,就連門口的綠皮兵都跟親衛隊一樣跟了上去,我卻始終沒再上前一步。
“許哥,去啊。”二奎那小子催促着說了一聲,他卻沒有想想,連他都明白的事,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我隻是不想,不想在良知和道德的障礙中,跨越一切的沖向那無法挽回的最後一道邊界線。
老喬在這個時候看了我一眼,在街道上刮起的風塵中半扭身看着,宛如在等待着我的抉擇,可這抉擇對于我來說根本就不是去選善惡,而是定生死。
我跟過去了,沒人強迫我,但,又像是被命運掐住了喉嚨,連喘口氣兒都不能。
老喬笑的很開心,仿佛早就想到了這一切。
當我代替布熱阿站在老喬身後,和央榮一左一右跟着他的腳步,所看見的,是整個勐能的百姓與商販主動上前打招呼。
央榮接替了我發紅包的位置,就這麽上前一步擋在老喬面前,來一個人給一個紅包的發着,我站在老喬身邊,看見想往上靠的佤族百姓,就過去攔,不讓任何人靠近。
最終,我們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發紅包的,走到了老喬的酒店,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光今天一天,老喬起碼發出去了幾十萬。
“不用這麽緊張。”
老喬以爲我是第一次代替央榮和布熱阿的位置,生怕出點什麽意外,這才面容緊繃着。
“我信命,該死的時候啊,你就算坐在防彈車裏,沒準都能讓氣囊給崩死,不該死的時候,就算是從六樓跳下去,也能活。”
“哎,這件事你比我有發言權啊。”
我尴尬的回頭笑了一下。
“今天呢,我帶着你在勐能走一圈,認識些人,往後你辦點什麽事也方便。”
老喬說着話走上了樓梯,順着樓梯向二樓走去。
“我啊,在勐能官方身份是佤邦勐能縣的縣長,身份太敏感,很多事情都不好親自辦……”
聽到這兒,我生怕老喬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似的問道:“那央榮和布熱阿不能幫你麽?”
他轉回頭,笑了:“他們的官方身份,是軍人。”
“讓他們幫忙,一旦出現意外,那就是無可挽回的戰争。”
“你明白麽?”
我是該說‘明白’還是裝傻說‘不明白’?
老喬沒讓我說:“走,領你認識一些人。”
此刻我才擡頭去看,隻見面前出現了一道漆紅色的大門,老喬用眼神示意我的那一刻,我伸手推開了這道門。
吱呀~
房門打開,一間裝修非常豪華的包間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中間那巨大的圓桌能坐下三十人都不顯得擁擠,可眼前,隻坐了十個不到。
當我推開房門時,眼前這些人同時看向了門口,待老喬順着敞開的大門走入,屋内的人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喬老。”異口同聲的打着招呼。
老喬揮了揮手:“都坐。”
等他們坐下,老喬在這些人身旁奔着主位走去,而我,轉身關上了房門口,站到了老喬的身邊。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此刻,我每邁動一步,都能感覺到自己距離那個陰暗的世界越近,等我站在老喬身邊時,眼睛都好像出了問題。
我看過一部外國電影,叫《康斯坦丁》,裏邊有一段時基努裏維斯進入了地獄時的場景,那真是滿目瘡痍。我很喜歡那部電影,還在出獄後再往上找了相關的信息,據說那副場景是根據核武器爆炸後的世界改出來的。
而我此時,仿佛就看到了那樣一個世界裏,一群惡魔坐在了一起,我,是那個最新加入的惡魔。
“這都是咱們勐能的後起之秀,這位是滿桂,滿老闆,做木材生意的。”
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很書生氣的男人站了起來,沖我伸出了手。
我剛握住了這個滿老闆的手,他率先開口說道:“以前,咱們國家都是從國内往外運木材,現在反過來了,都是從外邊往國内買。”
我開玩笑的說道:“買回去也車珠子麽?”
這就是玩笑,既然是老喬介紹的木材老闆,怎麽可能車珠子的呢?但,他的回應卻讓我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稀罕手串是吧?下回,下回我給你整一條最好的黃花梨。”
一句話,将這次聚會,變成了圓桌會議!
滿桂這句話的意思,表示他手裏木材加工廠,各種器械齊全,偏偏老喬不可能是一個懂得地方經濟建設的人,他對經濟的态度就是把園區都搞過來,建大樓。
那,滿桂這個木材加工廠是幹嘛的,還用問麽?否則,他憑什麽有資格坐在老喬的圓桌會議上?
老喬此刻又指向了另外一個人:“這個,姚四海,賣車的,你那台路虎就是他搞過來的。”
我擡頭一看,連忙張嘴說道:“這個我認識。”
老喬納悶的回頭:“你認識?”
姚四海很斯文的說道:“喬老,我們兩家是鄰居。”
老喬聽到這兒,神秘的笑道:“這還真是巧了。”
姚四海主動起身,走到我身邊充滿熱情的抓住我的手說道:“老鹞鷹,叫老鹞鷹就行,大夥都這麽叫我。”
我微笑着回應,這個主兒,是個笑面虎。
我在心裏剛下了判斷,老喬就給出了極爲兩極的介紹:“如果你辦事的時候需要車,找他。”
這回我聽出味兒來了,原來這夥人在老喬沒把群毒枭都崩了的時候,他們在勐能頂多算是邊角料,現在那些人沒了,這些邊角料都被提拔了上來。
眼下老喬所面臨的情況屬于是大包總那邊也安撫好了,賀春田也穩住了,老喬開始惦記着把自己藏了幾個月的貨拿出來,準備要賺錢了。
但,我負責哪一塊呢?
這邊剛開始琢磨,房門被敲響了。
我作爲一個新來的,主動過去開門,結果房門剛拉開,二奎火急火燎的出現在了門前。
他打我身邊繞過去以後,到老喬身邊蹲下了身子,遞過去了一部手機說道:“喬老,東西買回來了。”
我關上房門走回老喬身後那一刻,正看見老喬手裏的手機上有一張照片,照片裏,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正站在一所學校門口,他們身體拔的筆直準備拍照留念……
而兩個穿着警服的小夥子中,很明顯有一個人我在二奎的夜場裏見過!
老喬此時扭回頭看了我一眼:“你覺着這件事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