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我坐在村寨裏的茅草屋内看着明月。
這個時候我是亂的,内心的框架像是被人徹底扭曲了一樣。
就像是……
當初還混社會當藍碼時,看見一個輸的傾家蕩産的可憐人蹲在角落裏哭,我大哥霍三哥會告訴我:“你可憐他幹嘛?他混這逼樣還不是因爲自己好賭!”
也像是我蹲大獄時,看見一個小年輕讓人欺負,被打的滿腦袋都是包,跟如來佛似的,身邊人卻告訴我:“監獄裏不打饞、不打懶,專他媽打不長眼!”
還像是我來了緬北以後,阿勇告訴我:“你得狠。”、阿大告訴我:“你不騙他,有的是人騙他們。”、大老闆告訴我:“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
今天,這個雙手沾滿獻血、用毒品不知道害死多少人、用詐騙不知道害得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妻離子散的人告訴我:“我們建立一個政權的原因,就是爲了想活。”
我就像是腳踩着楚河漢界的中線上,左邊看見的全是人間凄慘,右邊,都是惡魔狂笑。
我沒見過神,也不知道神長什麽樣。
就這麽任憑兩邊人各說各有理的使勁扭曲着原本就不堅定的内心框架,都他媽給擰成麻花了。
當然,這裏面也有我不理解的地方。
比如之前大老闆很想知道的‘爲什麽會選他’。
同樣的話我也問過老喬,而且在内心中早就鋪墊好了,覺着很可能會聽到一個多麽宏偉的藍圖,比如,他先怎麽改革整個制毒行業,再用賺來的錢養軍隊、發展勐能,等詐騙産業的收入超過了制毒,再把制毒一刀切,等正常産業超過了詐騙,再把詐騙一刀切……
我真的準備好了,想看看這個毒枭到底能不能給自己套上虛僞的假面。
可……
老喬回頭看着我說了一句:“爲什麽選他?”
“不選他選誰啊?選你啊?”
“他有整個勐能最先進的洗錢機構,你有啥?”
這他媽……壞人一旦掌權,可以壞的這麽坦誠麽?
他把我所有預想全打亂!
我萬萬沒想到老喬如此刁難大老闆,竟然是爲了洗錢!!
那一秒,我忽然想起了和雯雯一起造反的老七。
“不會老七和雯雯造反的事……”
老喬可仗義了,跟單刀赴會把自己兄弟從幾十人圍砍之中救出來了一樣:“我讓他這麽幹的啊。”
“我讓他鼓動那個女人造反,這樣整個729園區内的所有洗錢系統就都是我的了。”
我當時眼睛都看直了,我沒從他眼睛裏看出半點幹壞事的愧疚感。不過也是,這老家夥殺人都沒負擔,這點事算什麽?
“但你的那個老闆太聰明了。”
我一下集中了精神,開始側耳傾聽那些我不知道的秘聞。
“他把整個勐能詐騙園的老闆歸攏到一堆兒來找我,眼淚都留下來了,讓我救他。”
老喬還挺生氣:“我能怎麽辦?”
“人是我拉來的,過來的時候說的特别好,他們不管誰在勐能出事我都管……這時候我不能一甩袖子,說老子想霸占你産業吧?”
“那我隻能派個團長過去,左手打右手的把老七換回來了。”
我明白了:“老七不在黑獄?”
“在啊,在那兒替我看犯人呢。”
老七竟然不是關了起來,人家當典獄長了!
原來這才是壞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跑過去的耗子都得長八個心眼。
“不過你們老闆也不是普通人,利用整個勐能園區的老闆,壓着我的手腕把事給反轉了,不光讓我親自吐口幫他辦事,還得出人,用我的人,打我的人。”
“他是從我的圈套裏鑽了出去,還他媽的惦記把繩拿走以後給我個大嘴巴。”
當時,我腦子裏浮現的是大老闆打雯雯的畫面,直到這一秒,我才明白大老闆的每一句話是說給誰聽的。
這還真是屁股在哪眼界在哪,椅子在哪腦子就在哪,我的目光死死局限在園區裏,可大老闆卻能品出來,這裏邊的事和老喬有關系。
不服行麽?!
可惜啊,大老闆這回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還以爲光憑借腦子就能掌控局面呢,可到了村寨,一切都變了。
老喬當着他的面幹掉了所有毒枭,然後将剩下的生意交給你。
這回,大家是一夥的了吧?
這回你能把洗錢渠道叫出來了吧?
至于老喬爲什麽不找其他人……
其他人也得敢啊!
販毒和詐騙是一回事麽?
據我所知,各大園區的老闆從國内出去打得都是撈金的主意,想的都是跨國、跨境以後,他們幹點什麽壞事國内也不知道,就琢磨着趁年輕趕緊撈一筆,然後回去當土财主。
隻有阿大、阿勇那種人,才會不拿能不能回國當回事,更有些人出國的時候身上就背着命案,是跑路出來的,否則有幾個正常人願意在這地方紮根啊?
“這回都聽明白了?”
當時在河邊的時候,老喬這麽問了我一句。
我點點頭:“明白了。”
“那你琢磨琢磨,我還能讓你活幾天啊?”
呃……
“哈哈哈哈!”
我的困窘成了老喬的開心果,他開心極了,笑的前仰後合,差點沒從河邊石塊上掉下去。
我想,大老闆現在的處境不會比我好多少。
否則他不至于在看見我的當天晚上就急切的找人送進來一部衛星電話。
如果他想知道的僅僅是老喬的情況,那送衛星電話的人完全可以辦到;要是想單純的奚落我一番,還不如直接跟老喬點名我的身份,起碼那在他看來是幹掉我的最佳方法。
當天大老闆可是都已經把話喊出嗓子眼兒了,卻硬生生轉變了話題,有沒有可能看上的是我和老喬的距離?
那時,我就蹲在老喬身邊,擡頭看着他。
“你,怕不怕他會讓我殺你?”
老喬扭頭瞧了我一眼,随手把魚竿往地上一扔:“小胳膊小腿的……”
緊接着他站起了身沖我說道:“來,摔一跤。”
我沒敢動。
老喬可不管那事,過來抓我衣襟就要背口袋,當我身上抗拒的力量出現,他一個挺身,擡腳就反向掃我腳下。
噌!
我整個人騰空而起,那一瞬間,老喬單手抓着我的衣襟反手一扣,我整個人在空中轉了一圈,從本應該平躺着,立即變成臉朝下,來了個空翻,平拍到了地上——碰!
那給我摔的,趴在地上喘了好幾下這口氣兒都沒上來,等好不容易倒上這口氣兒,老喬在旁邊說道:“殺我?你這樣的,二十年前我能打四個,赤手空拳!”
我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才想起眼前的這個老人,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