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屍體……
刺鼻的血腥味……
臉色蒼白的大老闆和滿屋子端槍的綠皮兵……
所有人都顯得不自然,包括蹲在牆角的我!
唯獨老喬不一樣。
他好像是總算舒服了似的,長長出了一口氣。
“你看,你說你的。”
“我吧,歲數大了,真沒時間挨個的查到底是誰打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主意,這些事對于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反正在我的掌控範圍内隻要有任何一個仰仗我生存的人不希望我好,那就所有人都别好。”
“你呀,就是趕上了。”
怪不得在得到消息的那個晚上老喬什麽都沒做!
怪不得這麽大個毒枭在擡手就能定人生死的時候,一整宿蹲在屋裏憋屈的像個孩子。
他是在考慮怎麽才能讓自己變得更有威懾力,讓人不敢觊觎勐能土皇帝的地位。
“明兒一早,勐能就會發出公告,說咱們通過調查、取證,已經查明潛藏在勐能内的毒枭都是誰,并且在抓捕的過程中将其全部擊斃了。”
“這不很好麽?”
“老百姓安居樂業了,你們這些做買賣的也能四平八穩。”
原本大老闆還在看着屍體發愣,聽見‘四平八穩’這幾個字,立即擡起了頭,看着老喬問道:“四平八穩在哪呢?”
“我把所有的毒枭都幹掉了,以後勐能的街頭再也沒有了槍擊、鬥毆等事件,治安也會變得越來越好,這不就四平八穩了麽?”
大老闆張了張嘴,我估計他都想把手指頭怼到老喬臉上去問:“你這個最大個兒的毒枭還活着,誰能四平八穩得了啊?”
可他不敢,别說是身在虎穴,就算是在街道上碰見了一個保镖都沒有的老喬,他也不敢!
他隻敢沖園區裏的豬仔下手,隻敢把雯雯綁在籃球架上!
因爲那些人傷害不了他!!
因爲弱肉強食!
“我說到哪兒了?”
“大疆。”
老喬記得清清楚楚,甚至,伸手将恨不得把身軀擠進牆縫裏的我拽了起來。
我真怕他。
這老頭沒有半點兇相,就是那麽讓人感覺到恐懼,我在被拽起來的時候,用半邊肩膀對着他,下巴直往牆那邊扭,兩隻腳還不停的蹬地往後躲。
大老闆卻已經鎮定了下來,坐在滿是血污的桌面上繼續說道:“人販子都有自己的跨境路線,我知道有條船上專門賣這種路的路權,但是價格很貴……”
“國内的檢查大多數都集中的地面和水裏,你可以利用無人機将貨通過低空飛行運進邊境線以内的林子中,再讓人取走。”
老喬一手扶着我的胳膊,轉身回過頭去看着他:“我手裏沒有那種會玩高科技的人。”
“那玩意兒拿回來玩兩天以後,就算是個傻子都能弄明白,沒必要在找專業人才,節外生枝!”
“那,你來做這件事怎麽樣?”
大老闆立即搖頭:“我不幹。”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拒絕的太幹脆了,解釋道:“這東西得有武力保護,我就是一個搞詐騙的,連園區裏那幾把破手槍都是和你申請的,我拿什麽保護?”
“萬一從勐能運往邊境線的途中讓誰搶了,我能怎麽辦?給人磕頭求人家放我一條生路麽?”
老喬笑眯眯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我有軍隊。”
“那你送就不行了,何必讓我去?”
“你想跟我要擁有武裝力量的權力?”老喬就跟讓人摸了逆鱗一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我壓根都沒打算去!”
大老闆站在桌面前說道:“今天是你讓我來的,而我來,是因爲我老婆孩子在你手裏。”
“我什麽時候參與過你們這些事?剛才也是你提問,我才會回答這些問題,而我知道這個運送方法,隻是我園區裏有個喜歡玩高科技的人,整天在網上關注這些東西。”
“我什麽時候和你要武裝力量了?”
“我就連處理729那些叛徒,都是讓你派的一個團長。”
這時,我極爲機械性扭動着脖子,睜大了眼睛看向了729園區的大老闆!
我太了解他了!
我太清楚他對人性的把握,對人心的拿捏!
他如此的表現在我看來根本就不是拒絕,而是等待老喬親手将這份權力塞進他的手中,還不讓他拒絕。
我用力咽着唾沫,感受着這份恐怖,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在面對操控人心的魅魔時,我就像是随時有可能被殃及的池魚。
我還記得,這位大老闆在告訴我年底要多分給老喬一個億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我還記得阿大告訴我之前幾位老闆是怎麽沒的!
大老闆想要在勐能獲得絕對的安全、想要擺脫控制、想要在這片泥潭裏真正做到一言九鼎,首先得先進入這個圈子,但,對于老喬來說,隻有他親手拉進來的,才有可信度。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爲什麽不在老喬面前曝光我!
“我可以信任你麽?”老喬非常慎重的問着。
“你信任過誰?”大老闆毫不猶豫的質疑。
他指着地上的屍體:“土龍跟你多少年了?你們還在端着槍搶地盤的時候,他就跟着你吧?”
“這個我不認識,可土龍找我喝酒的十次裏,我能看見他四次,應該和你也關系匪淺吧?”
“今天你殺的所有人當中,哪一個不是你的老關系?”
“我真搞不清楚,你爲什麽把這些可以用的人都幹掉,卻隻留下我!”
老喬很平淡的回應道:“因爲,你不是既得利益者。”
或許,不是他。
我改變了之前心中的看法,開始覺着胡子被捕的事情和大老闆沒關系了,就像是老喬說的,他不是既得利益者。隻要今天在場的人活下來一個,都輪不上他;不對,應該說是今天隻要他不來,這份巨大的利潤都落不到他的身上……
除非,他能算到這一切,可,這怎麽可能呢?
老喬沖着他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
“回去之後,仔細考慮考慮我的提議。”
我估計,老喬也在仔細考慮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大老闆走了,他走後,綠皮兵将屋裏的屍體也都擡走了,自此老喬鑽進了屋内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木讷的看着那張全家福照片。
而我,拎着水桶在沖刷着地面上的血迹,一直到天黑,才算是将地表和牆壁弄幹淨。
等我拎着拖布去河邊洗水桶的時候,腦子裏對這次事件終于有了一個全新的判斷,那就是,一切都是命!
老喬的貨被扣,很可能隻是邊防人員提高了警惕的一次誤打誤撞。
胡子的跨境也許有其他因素,不過在這次事件中顯得并不是那麽重要。
老喬幹掉了整個勐能所有毒枭,爲的是讓掌控區域内再也沒有可以擔心的勢力……
不,到這兒我覺着自己的分析出現了一點點差錯。
按照老喬的生産銷售一條龍模式,手裏就算掌握了純度高達90%以上的貨,那也得是他分給那群人多少,他們才能吃多少。這群人怎麽會上杆子要求幫着分銷呢?
老喬可是有自己的分銷渠道的……難道,隻是因爲這句話,就讓老喬動了殺心,而殺念一起,他就果斷要了這麽多年兄弟的命嘛?
我看不清老喬了。
可我還能看清大老闆。
他被邀約過來,很可能是老喬……不,是老喬從昨天晚上幹掉了所有寵物那一刻起,就對整個勐能的毒品販賣勢力動了殺心,否則今天這個局面裏,絕對沒有大老闆這個詐騙犯的位置。
他的出現,已經代表着老喬要給勐能重新洗牌了!
而大老闆能出現在這兒,是因爲他的能力,他可以把一個園區搞得風生水起,舍得爲了一個技術砸下百萬巨款,又敢在風雨飄搖的時候,許諾給老喬一個億渡過難關,最終,穩穩拿回權柄,繼續讓園區運轉如常。
老喬需要這樣一個人,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打理細節上的事情,就像是大老闆需要阿大、阿大需要我一樣;
而這所有人,都需要一副随時可以抛棄的手套。
隻是這一次,輪到了大老闆當這幅手套了。
我沒看清胡子爲什麽跨境、沒看清老喬爲什麽團滅勐能所有毒枭、但是我看清了大老闆的欲拒還迎。
他想要這次機會,卻表現得極度抗拒,究其原因,就是因爲他比我更了解老喬,知道隻有老喬硬塞給你、你還不要的,才能令他少起疑心。否則,以他做事情的果斷程度,多殺一個和少殺一個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我拎着拖布和水桶,頂着滿腦門子混亂的線索回到了茅草屋内,可就當我把拖布和水桶剛剛放下的那一秒,才要躺回在到床上,平鋪的被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不可能不疊被。
這是我在監獄裏養成的習慣,問題是眼前的被就散鋪在床上。
我慢慢拉起被的一角,下一秒,我看到了一個和老喬屋内型号一模一樣的衛星電話!
我一把将衛星電話拿了出來,拿在手中死死盯着!
這東西絕對不能響,隻要它響了,我的命就沒了!
此刻,衛星電話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我都不等它響,用一直按着接聽鍵的手指就摁了下去,随即,驚恐的看着四周。
那時,電話裏傳來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許銳鋒,我他媽都想死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