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的笑容裏仿佛都帶着鈎子,那種能嵌進肉裏勾出骨頭的。
小夥挺不自在,低着頭說道:“我……吃不吃都行。”
我真想站起來沖着阿大他們喊上一句:“别他媽禍害人家了行不?”
“行不行啊!”
但我沒動。
嘴角咧着,卻很肯定自己沒笑。
“别吃不吃都行啊。”阿大笑的很陰謀,特别客氣的說了一句:“你不吃我們也得吃,一塊吃的得了。”
小夥不了解阿大,他竟然在這種話後面,笑了出來。
阿大下句話都沒說,隔着桌面‘碰’一拳就砸了過去,直接将小夥仰面砸倒!
“我他媽最近忙,沒時間管你們,你們就他媽開始砸我飯碗了是不是?”
“還你吃不吃都行,你挺高尚啊?”
空!
阿大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一步步走過去,突然間蹦起來老高,一腳踩向了剛躺到地上的小夥。
給小夥踩得,腦袋直往上撅!
“你跟江蓉認識啊?”
阿大踩着小夥,彎腰問了一句。
小夥很明顯沒聽過這個名字,臉上發懵的回複道:“誰?”緊接着一口氣喘了過來,開始不停咳嗽。
“江蓉!”
“上學那個姑娘,你聊了好幾回都給删了,最後得他媽人家主動加你,還得人家給你發紅包你才肯收的那個,想起來沒有?”
小夥咬死了牙關,一個字都不肯往出吐的瞪着阿大。
“你真以爲我讓你來是吃飯的?”
“還是你覺着,你不切她我不知道?以爲每個禮拜拿幾百塊錢出來,我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老豬,把人架起來!”
老豬和旁邊的打手将小夥架了起來,阿大過去直接一腳。
我沒見過這麽狠的腳,他一腳将小夥蹬到雙腿離地後,上半身往回窩着跪到了地上,腦門‘咣’一下磕在了那兒,跟要給阿大磕頭一樣。
我此時站了起來。
那一瞬間,周圍四個打手都擡起頭看着我。
噓~
我吹着口哨直接繞過了所有人,奔着廚子走了過去,問了一句:“我酸菜呢?”
廚子趕緊讓位,鍋裏半熟的蘑菇都不敢炒了,指着旁邊袋子裏的酸菜不敢言語。
2014年,這邊的酸菜是整顆的,并不是那種袋裝切好的,我得給酸菜拿出來一片片拆下重新洗過之後,再切。
“大哥,我給你們做個家鄉菜啊?”
“真的,我跟你們說,在這兒,你們絕對吃不着地道的酸菜汆白肉。”
我是在掩飾自己,可阿大卻能極爲正常的回應我:“你小子少放肥肉啊,上回吃酸菜鍋,你放的都是肥肉,膩死了。”
“行嘞。”
應答完,我催促着廚子:“你不炒菜看我幹啥?那他媽蘑菇半生不熟的再給我們藥着!”
直到說完了這句話,四個用眼睛盯着我的打手才算是轉過了頭,繼續去看阿大狂踢小夥的面門。此時,我才明白,這些打手裏究竟有多少是和阿大有過換命交情、或者将身家性命寄托在他身上的。
阿大将自己魯莽的人設保護得太好了,但凡來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又或者沒怎麽經曆過社會的,甭管你用什麽方法對付人家,最後折的都隻能是你。
這時,我才開始膽戰心驚,後怕的暗自慶幸自己早在監獄裏磨沒了流氓脾氣,否則……
我不敢想。
“許哥,我菜炒好了。”
廚子挺怕我,估計是剛才那罐子啤酒的緣故,把蘑菇炒好了端上桌的時候,将整個竈台都讓了出來,遠遠的站在一邊。
凡是蹲過監獄的,除了大哥,基本都會做倆菜,要不然誰沒事白給你吃小竈啊?
想吃的順口,你得能伺候局。
放油、爆鍋、肥肉片下鍋炒幹後,下入控好水的酸菜,等把酸菜裏的湯殺出來,鍋裏自然而然的會飄起一層油花,這時候酸菜已經被肉香浸透,再放入調料,緊接着少加水蓋蓋兒炖就行了。
沒多大會兒工夫,屋裏飄香四溢。
再看小夥,已經破了相了,臉上被踢出了數道口子,全是血。
我順手把紙巾給廚子遞了過去,然後揚起下巴往那邊一比劃。
廚子拎着至今就走到了小夥旁邊,摘出紙巾竟然要給小夥擦臉……
“你有病吧?”阿大氣的破口大罵。
我趁着這個機會,将兜裏的口香糖拿了出來,打開包裝紙,掀開鍋蓋,将裏面的白色粉末全倒進了鍋裏。
再擡頭,罵道:“廚子,就你這樣的進了監獄裏打死你都活該,我他媽給你紙,是讓你給大哥擦鞋,你管他死活幹嘛?”
阿大聽我說完話,惡狠狠的瞪了廚子一眼,丢下一句冰冷的:“想死直說!”
我眼看着廚子褲子濕了,兩隻鞋裏都存不住貨的直往外淌。
沒人動他,真沒人動他,可能是他在這兒待的時間太長,太過了解阿大,自己給自己吓成了這個樣子。
“出鍋!”
炖酸菜很快被我裝好盤端了過來,上了桌就開始将手指頭塞進嘴裏嘬着,假意是手指沾了菜湯:“燙死了我。”
那一刻,我的心髒跳到了最快,還好,沒人起疑。
“大哥。”
端上了菜,我坐到了阿大身邊,被打到不成樣子的小夥倒在地上一下下抽搐着,我就仿佛沒看見似的,把廚子剛遞過來的茅台打開,給阿大倒了一杯,說道:“兄弟跟你時間不長,你覺着我這人,咋樣?”
我這邊話還沒說完,老豬立馬就反應了過來:“老許,沒你這麽辦事的啊!”
他在點我。
阿大看了看老豬,又看了看我,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竟然先我一步把話說了出來:“哥錯了。”
他他媽腦子裏的東西永遠比我快兩步到三步,我這邊事還沒辦呢,他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二兩半的被子幹了一半,直接一口悶,轉過頭來看着阿大:“大哥,嘶……沒别的意思,兄弟心裏不痛快了。”
阿大拿起了筷子,在我注視下往酸菜上夾了一口,放進嘴裏不停咀嚼,一下又一下看得我仿佛眼裏都有了慢動作。
但我卻不知道這玩意兒發作的時間,以及量多少能夠起作用的,又給自己倒了半杯白酒:“當初那檔子事,兄弟是不是硬着頭皮往上頂的?”
“我不知道這是大老闆做的扣吧?”
“以當時的情況,刷單盤的事要東窗事發了,是不是得我用腦袋去找子彈?”
“我沒猶豫吧?”
“那怎麽我聽老豬說,你覺着我性子冷,不好交呢?”
阿大臉上有種被揭穿了難受,不停的往嘴裏夾菜,尤其是距離他最近的酸菜。
我得給他催催,要不然,都覺着不保險。
“大哥,這是連酒都不願意和我喝了呗?”
阿大給自己杯子倒滿,一點縫都沒留,端起杯來撞倒我杯子上‘叮’一聲後,仰頭一口全咽下去了。
“哥錯了……啊……今兒哥心裏也不痛快,這事兒不說了,行不?”
我看着他,擡頭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喝光,重重的點了點頭:“行!”
能要你命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