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子?”
“騾子!”
這是我第一次上八樓。
沒别的原因,就是因爲阿大在對講機裏跟抽了羊癫瘋似的喊:“老許,騾子的錢沒到賬,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阿大可以不管我是不是在抽小快樂,可以不管我晚上跟誰一起睡的,但是,他必須得保證我在其他人面前不是個人。
而八樓,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以爲的八樓,是如同監獄一樣用鐵栅欄隔斷出來的單間,裏面裝着一個個不聽話的狗推,沒準還在胳膊上插着針管什麽的。
可我到了八樓以後,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
八樓安靜極了,安靜的你都害怕。
好像有根針落地,你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在八樓門口沖着樓道裏的綠皮兵亮出磁卡之後,那綠皮兵開門之後的鐵門聲響‘吱嘎嘎’都讓人瘆得慌。
我不知道别人有沒有在陽光充足、沒有異味環境下,感覺到瘆得慌,反正我這時候的确如此。
邁步往裏走,當我經過第一個房間時,一個女孩正跪在那裏,她用屁股坐在自己小腿上,兩隻手手背沖上擡到胸口自然彎曲,當我看她的時候,還得時不時伸出舌頭去舔一下自己的手背。
真的把唾沫留在手背上那種舔。
盡管我當即就明白了過來那個動作代表着什麽……
“老許!”
“老許!”
我這邊連眼球都沒挪開,隔壁鐵籠子處就已經有個女人開口了。
當我扭頭看了過去,楊陽和這個女孩一樣跪在這兒!
我甚至知道她要說什麽,肯定是想利用我的心軟,讓我和阿大求情。
“你有沒有……給我一口……有沒有?”
她都已經睜不開眼睛,更不管自己身上有沒有衣服,還沒有求我救她,張嘴問的卻是‘我有沒有’。
“我跟你換啊,你想要什麽都行,就一口,不行你先進來要了你想要的也行!”
她廢了,說句話鼻涕、口水、眼淚一起流,瘾頭子都快趕上我在牢裏碰見的那個十年老煙槍了。
“你們……”
對,我對她已經不感興趣了,不理解的是這群女人!
“她們都是淘汰下來的荷官。”
淘汰下來的荷官?
荷官還有淘汰下來的?
爲什麽!
楊陽這時候說話已經本末倒置了:“銜接樓裏的荷官如果工作的時間長了,就會讓人認出來,所以‘賭盤’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換一個新軟件,以免大家覺着,這個軟件就是騙錢的,連裏面的荷官都沒換。”
“而那些臉熟的荷官,會被推送到‘聊天室’。”
不用問,進了‘聊天室’肯定就是有任務跟着的,一旦完不成任務便會接受懲罰。
“聊天室裏的荷官負責在鏡頭前吸引人觀看,通過‘加綠泡泡單獨表演’來推送‘賭盤’,隻有成功将客人拉入‘賭盤’,才可以通過‘額度’來證明完成了多少任務。”
“如果你直播間裏都是流氓,沒能加到任何綠泡泡,就會被送到這裏。”
我問了一個特别白癡的問題:“你怎麽知道的?”
在我的潛意識中,她還是阿大辦公室裏的私人寵物,可轉念一想,阿大把另外一個女人弄進去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替換她麽?
隻是那個女人很可能表現的不是特别好,這才被送進了前世今生……
那麽……
阿大一旦有了新目标,且新目标進了辦公室的話,直播間就成了楊陽唯一的歸宿。
或者,他玩膩了。
她知道這些,不也是很正常的麽?
“我……”她是想在我面前保留一分尊嚴的:“我該說的都說了,你給我一口……我知道你抽冰的,我看過你端着壺進阿大辦公室……我見過……”
“老許!!!!”
我走了。
頭也沒回。
我不是菩薩,救不了人!
我連腰裏那把槍都是沒子彈的……
我X你媽啊!
……
我不知道自己罵誰,反正罵了。
再往前我看見了一件病房,那裏邊有一張床,等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騾子正在裏面躺着。
等我踏入這個房間,還沒等關上門,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鞭子響,那個東南亞人操着蹩腳的中文喊道:“換!”
牢籠裏的所有女孩全都匍匐在了地上,用下巴緊貼地面上的手背,伸出了舌頭撅着腚呼吸。
而我,卻在此刻關上了房門。
那不是我該看的。
老天爺啊,你讓我一個沒什麽能耐的小老百姓看毛線人間疾苦?!
我不是已經蹲了十年大獄贖罪了麽?還不夠啊!
“醒醒。”
“你他媽醒醒!”
我憋不住了,一腳踹在了床邊沿的位置,‘吱’的一聲,那張床讓我踹的歪了過去。
“嘶!”
不知道是不是震蕩的關系,騾子驚醒後直接伸手捂腿,臉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流。
我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跑他媽什麽啊!”
其實我想說:“你什麽都沒準備好就往出跑,這不是上杆子送死麽!”
可我不敢。
我怕隔牆有耳,讓我死都死不踏實。
騾子終于緩和了一些,用袖子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他身上那身衣服還是逃跑時穿的那件,這一抹,在腦門上都和泥了。
“報應。”
騾子苦笑道:“都是報應。”
“說什麽呢你?”他這話我沒聽懂。
騾子突然閉上了嘴,什麽都不說了,扭頭看向了窗外。
他這是在躲避我的目光,可我卻趁此機會繞過了床榻,趴到窗戶邊向外邊瞄了一眼。
我看見窗外就是銜接樓的樓頂,還看見這棟樓明顯比圍牆上的鐵網高了很多,鐵絲網外的工地旁,堆着很多沙堆,比之前看見的還要多,但,樓頂是六樓!
“你看什麽呢?”
“窗戶外邊有什麽?”
我過去拎起了騾子的衣領,擡手就是一個嘴巴:“說話!”
騾子根本沒在乎我的一巴掌,有點不痛不癢的看着我,瘋了似的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說,這是個報應。”
他徹底崩潰了。
不是在逃出去又被抓回來的時候;
也不是在被阿大剁了腳要挾父母的時候;
是在連我看向窗外都得沖着麻花鋼搖頭皺眉,無計可施的那一刻。
他沒有希望了。
整個心門宛如被岩漿熔化成了鐵水一樣流淌了出來。
“我說,小地主是我舉報的!”
“眼下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都他媽的是報應,是報應,是他媽的報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