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自然是學過打理家務事的,從前也沒少給祖母馬氏打下手。
但馬氏不在家,留她一個人主持中饋,這種事之前還真的沒發生過。
不過這也難不倒海棠。她驚訝過後,便迅速平靜下來,送走了祖母,回頭就吩咐廚房去了。
祖父海西崖出了外差,表叔公謝文載與曹耕雲、陸栢年三位長輩都搬出去了,自有仆婦負責一日三餐,海棠隻需要安排自己與兄長海礁,二叔一家三口以及家中仆從的晚餐便好。
當然,爲了以防萬一,祖母馬氏那一份也要預備出來。誰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會留在周家三房用餐呢?
隻是一頓飯而已,海棠也不必做什麽改革,就照着平日祖母的舊例,叮囑廚房準備了幾個菜,有葷有素,主食也是家裏吃慣的面食,隻不過多兩樣佐餐的小菜罷了。
她在二進院的園子裏用木框釘成的花盆種了“花花轉盤”抽出來的種子,其中有幾種本地少見的蔬菜。因着家裏人都沒見過,馬氏從來不會讓廚房拿它們試做成菜,就怕吃壞了人。海棠心裏清楚這兩樣蔬菜其實是江南某些地方的常見品種,隻要澆水足,天氣暖和時在長安也能正常生長,自己“沒見識過”不好誇它們的好處,如今倒是能趁機嘗一嘗。隻要家裏人評價不錯,二進院裏那一茬一茬長出來的蔬菜便有了用處,冬天到來之前,她還能腌一批泡菜呢!
現如今,長安的市集上已經有蜀地販來的辣椒了,還很受本地軍伍人家的歡迎。海棠知道幾個泡菜配方,今年秋冬正好用上。
海長安平日裏不經常在正院上房用飯,而是留在二進院的屋子裏陪妻兒一道進餐。今日廚房新出的兩樣小菜都沒送到他那兒去,因此他并未覺得晚餐有什麽不同。若不是從衛學回來後,他來正院請過安,知道母親出門走親戚去了,或許都不會知道今日主持中饋的另有其人。
但海礁與妹妹一道用飯,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差異。
他對兩個新口味的小菜大爲贊賞:“味道不錯呀,這是二進院裏種的?叫什麽名字?”
海棠說了,他驚訝地道:“我在京城時,聽人說過,好象是江南那邊的菜吧?沒想到長安也會有。你是在哪裏買到的?——市集上碰見的不知名種子?莫非是江南的商人捎帶過來的?他們有功夫不多捎帶些緊俏的貨物,帶這蔬菜種子做什麽?不過倒是便宜了我們家。從前不知道就罷了,如今知道這兩種菜的味道都不錯,咱們以後就多吃一點,也能給家裏省點買蔬菜的費用。”
海棠笑着應了,又說:“我在書上看到兩個腌小菜的方子,過幾日試一試。若是做得好了,今冬咱們家也能多幾個菜色,不必再吃一冬的蘿蔔了。”
海礁十分贊同:“家裏的菜色其實也不是不好吃,就是種類少了些。阿奶成天就隻知道吃面,面食和牛羊肉雖好吃,多了也容易膩。我倒是挺想吃大米飯的,可又不好開口。小妹你要是能多管幾天家裏的夥食就好了,多來點兒新花樣,也叫哥哥換換口味。”
海棠笑道:“爺爺也習慣吃面,他老人家來西北三十多年了,早就換了口味。哥哥想要新鮮菜色容易,要改主食種類,就不好辦了。除非爺爺出差,阿奶也去莊上探望姨奶奶了,還不帶上我,否則我是不好做這個主的。”
海礁笑道:“不妨事,改日我請小金到家裏來用飯,就說他是直隸人士,習慣吃米飯,阿奶自然會叫廚房做白米飯的。”
兄妹倆說笑了一陣,晚飯就吃完了。等崔嬸帶着人把碗盤撤下去,送了大麥茶上來,海礁喝了兩口,便壓低聲音問海棠:“阿奶去找姨奶奶,是爲了周家三房那個傳言麽?歸夫人要上門找他們家晦氣?她不是被鎮國公府看緊了麽?連門都出不了,怎麽還能跑去三房撒野?我今兒去鎮國公府轉了一圈,沒聽說她有什麽動靜呀?倒是有人說她病了,怕人過了病氣,連親閨女都不見呢!”
海棠聽着倒是有些驚訝:“歸夫人不肯見吳瓊,怕過了病氣嗎?雖然我知道她很愛女兒,但以她從前的習慣,她應該會把女兒留在身邊侍疾的。旁人她都信不過。”
兄妹倆都覺得有些怪怪的,便把雙方知道的情報拿出來交流了一下。
海礁聽人說,歸夫人是在鎮國公夫人的壽宴上,聽剛從外地回來賀壽、不知道她身份的周家外甥媳婦們議論起三房馬老夫人的事,才知道當年吳家大火背後還有周家人摻和其中。當時她倒是沒鬧起來,過後鎮國公府内就有傳聞出來,說她想要找周家三房鬧去,要周世功、周世成兄弟給自己公公丈夫兒子償命。
鎮國公府和周家族裏聽說了消息的人,一邊同情歸夫人,一邊又覺得她沒有道理。罪魁禍首都已伏法,剩下的家眷不但不知情,還是受害人,怎麽能讓他們償命?大家都覺得歸夫人是要找借口跟周家過不去。鎮國公夫婦把人攔下來,大家都很贊同。
三房一家避出城去,興許還能得到大家的同情呢。先前議論他家的人不少,歸夫人鬧這一出,倒是把那些非議的聲音給壓下去了。
海棠這邊的消息基本是從周怡君處得來的,跟海礁打聽到的情況基本能合上。奇怪的是歸夫人明明已經被軟禁起來了,就算被允許參加鎮國公夫人的壽宴,也不是從此就恢複自由了,她要鬧騰,鎮國公府有的是法子阻止,至于鬧到周家三房要躲出城去的地步嗎?
海礁猜測:“鎮國公府一向厚道,先前是歸夫人犯錯在先,鎮國公夫婦要罰她,把人軟禁起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但這一回歸夫人沒犯錯,反倒是苦主,鎮國公夫婦見她可憐,不忍多加責備阻撓,也是人之常情。反正人出不了府,鬧騰就鬧騰了吧。周家三房避出城去,便是退讓的意思。歸夫人見他們知錯,興許就會消氣了?”
海棠撇了撇嘴:“阿奶得信兒的時候,還跟我說呢,歸夫人就是柿子撿軟的捏,知道周家三房好性兒,才會拼命鬧騰。若她真個記恨害了自己丈夫兒子的人,怎不見她去尋孫家報仇?就連周淑儀這個馬老夫人的同謀,她也沒提過呢!難道那不是更應該承擔責任的人?”
海礁頓了一頓:“不好說。周淑儀離得遠,況且要報仇也輪不到歸夫人出手,皇帝就不會讓她繼續苟活于世。宗女都賜了毒藥,她一個尋常官眷怎麽可能會安然無恙?”
海棠挑了挑眉。她幾個時辰前才感歎過颍川侯府厚道,竟然還容周淑儀繼續活在世上,難不成這就要被打臉了?是皇帝下旨賜死了嗎?
海礁卻說不清楚:“鎮國公府的少爺們大概聽到些風聲,但沒有準信兒,也不敢打包票。等阿奶回家,咱們再細問好了。若是皇帝真個下旨賜死了周淑儀,姨祖父必定會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