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這話對孫永柏來說,聽起來挺有威懾力的,但他是那種會爲了家人妻兒而犧牲自己的人嗎?”
海礁冷笑了幾聲:“怎麽可能?!這家夥素來是自己最重要,隻要他能活命,任何人都能犧牲!妻妾就不必提了,就連兒子,僅剩的兒子,也比不過他的性命金貴!”
上輩子孫永柏同樣是孫家内部最先落網的那一個。孫家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幾乎都是他主導的,哪怕明面上有個孫永平做指揮者,實際上後者僅僅是個傀儡罷了,真正制定計劃、采取行動、收拾善後的人是孫永柏。他知道的孫家秘密最多,罪證也最好收集,所以上輩子孫家一朝失勢,他就成了最早被抓起來的人。當時孫家人也曾拿他的妻兒來威脅他,他最初也老實過一段時間。可當他發現孫家已經無法庇護他,審問他的官員是真敢對他上大刑的,再不開口他就真的有可能會死,他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海礁道:“孫家發現他松了口之後,起初隻是拿他最寵愛的小妾開刀,吓唬他一下,畢竟那時他透露的都是些不算重要卻能讓孫家十分頭疼的秘密;可後來他招供的秘密越來越多,孫家開始拿他妻子和女兒的性命做威脅,他也不在乎了;隻要錦衣衛能讓他少受刑訊之苦,還願意赦免他的死罪,即使是他親爹親娘死在他面前,他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那時候,孫家就徹底死了封住他嘴的心,開始分批外逃了。孫永平離開京城前,把他兩個年紀大點兒的兒子殺了,抱着他的小兒子逃跑。可孫永柏還是無所顧忌地說出了孫家所有秘密購置的産業地址,讓出逃的孫永平一家無所遁藏。最後孫永平一家死于錦衣衛圍剿,死前把孫永柏的小兒子給剁了。消息傳回大牢時,孫永柏隻是歎了口氣而已,可照樣好吃好喝,覺也睡得香。”
海棠聽得後背涼氣直冒,這孫家人可真是夠狠的呀!孫永柏夠狠,孫永平也同樣不是善茬。别看之前他倆好象堂兄弟相親相愛配合默契,危機降臨時,他們照樣能互相坑對方,害得兄弟全家死絕,斷子絕孫。
這麽想着,海棠便把先前在謝文載那兒說的話,也跟海礁說了,問:“既然孫家兄弟間并沒有什麽骨肉情誼,我們是不是也能利用一下?我覺得這還是很好挑撥離間的嘛。”
海礁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隻要能徹底阻攔孫家人與孫永柏見面,也不是不能用點小手段……放點風聲出去,讓孫家以爲孫永柏受不住刑,什麽都願意招了就行。孫永柏是隻求自己活命,就不管别人死活的人。要是他知道孫閣老與孫永平不但想滅自己的口,還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肯定會爲了自保而知無不言的!隻要他們雙方碰不上面,中間有的是我們做手腳的機會。反正真真假假的,能把孫家人哄住即可。即使事後他們知道自己上了當,也無濟于事了。畢竟孫永柏是真的招了供,孫家人也是真的要滅他的口。”
海棠挑挑眉:“咱們離京城那麽遠呢,就算哥哥有主意,說服了表叔公,又是否能讓三司的人同意呢?況且三司的人裏有孫閣老的黨羽,定會将内情洩露給孫家人知曉吧?”
海礁卻隻是笑了笑:“這點你放心,我自有法子。錦衣衛自有門道,不是朝廷上那些高官顯宦們能猜得出來的。”
而通過表叔公謝文載去影響鎮國公府,再給皇帝與三司的人出主意,速度就太慢了。海礁已經找到了另一條路子,可以更快更直接地插手影響到孫永柏的審訊。
海棠眨了眨眼,已經有幾分猜測到海礁找到的新路子是誰:“塗榮指揮同知嗎?哥哥什麽時候跟他攀上關系了?”
海礁嘻嘻笑道:“我具體是怎麽做的,小妹就别打聽了。反正我如今已經得到了這位同知大人的賞識。雖說他覺得我年紀還小,隻是有些看好我的将來,打算先培養我幾年,但我是表叔公教出來的,就算隻是偶爾靈光一閃想出來的主意,他也不會視作尋常。他身邊的親兵對我也不錯,我想要說服他們些什麽,并不是很難的事。”
在這方面海礁有上輩子十多年的經驗,海棠并不怎麽擔心,隻是提醒他:“哥哥也别太小看人了。那塗榮能得德光皇帝寵信多年,肯定不是個傻子。萬一他察覺到你别有居心,當心他生氣。”
海礁擺擺手:“你放心,我還能在這種事上粗心大意麽?包管不會叫他察覺出來。況且我用的是陽謀,就算他發現我有意忽悠他,也隻是幫他出主意罷了,沒有坑他害他的心思,盡的是幕僚的責任。隻要結果對皇帝有利,他就絕不會生氣。”
當然了,他既然有這樣的打算,那麽行動方面也要抓緊了。雖說孫家如今正有意拖延三審會審的進程,想給孫永柏多争取些時間,也好讓自家人盡快收拾善後,免得叫皇帝的人抓住把柄,找到罪證,但三司當中還有中立派與心向吳門的清流,他們不可能坐視孫家拖延時間的。孫永柏的審訊拖不了多久。若海礁想要對審訊過程施加影響,現在就得行動起來了。長安距離京城那麽遠,就算他說服了塗榮,塗榮往京中送信,也要花好幾天的時間呢!
過後幾日,海礁早出晚歸,似乎隻在家裏睡個覺而已,連飯都不在家吃了。祖母馬氏念叨過幾回,但後來知道他時常去隔壁謝文載處陪同用餐,也就不再啰嗦了。她還以爲海礁隻是想在老叔公跟前盡孝而已。
事實上,海礁去鎮國公府與塗家的時候更多。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忽悠的,塗榮如今似乎對自己手下的都事海西崖的孫子十分看好,認爲海礁是可堪造就的人才,很樂意時不時叫了小少年到身邊來指點。
海西崖自然是知情的。可塗榮名聲不錯,在公事上也幹得很好,是皇帝的心腹,卻又與鎮國公府以及西北邊軍諸将領相處融洽。海西崖認爲孫子跟這樣的尊長多加相處,沒有壞處。
他還想着要在告老退休後回老家生活呢。可他自打入仕,人脈關系幾乎都在西北邊軍内部了。若是回了直隸老家,孫子的前程怎麽辦呢?雖說還能借一借周家的勢,但如果有皇帝看重的高官願意提拔孫子,那不是再好不過了麽?就連鎮國公父子,也說塗榮不錯,贊同海礁多多向他請教呢!
海西崖默許着孫子與上司親近,自己心情愉快地繼續忙活手上的工作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