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夫人老實下來,吳瓊便每日跟在鎮國公夫人身邊,學着如何打理庶務、處理人情往來了。
這對她來說,是非常重要而珍貴的課程。
鎮國公夫人會教導她,什麽才是一個世家高門出身的女子應該做的事。這可不是心性已經扭曲的歸夫人能教會她的。
不在鎮國公夫人身邊時,吳瓊也不會閑着。還有教養嬷嬷會指點她如何打理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事務,告訴她在長安權貴圈子裏生活,又需要學習些什麽。這同樣不是歸夫人能教導她的。
吳瓊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在學習上,能在歸夫人身邊盡孝以及聽從她錯誤教導的時間便會大爲減少了。吳瓊年紀尚小,本來又還算懂得事理,隻要讓她與母親疏遠,不再受歸夫人那些錯誤思想的影響,她的性子還是有望扳正過來的。
歸夫人固然是又蠢又毒,但她心裏對女兒還是疼愛的,隻是用錯了方法罷了。她爲了女兒的未來着想,絕不會攔着女兒接受鎮國公夫人的教導,可她這一退讓,就等于是把女兒給讓出去了。日後鎮國公夫人籠絡了吳瓊的心,再借着教養之恩,替她安排一門妥當的親事,隻要吳珂那邊點了頭,又有鎮國公府做主,就算婚事不合歸夫人的心意,後者又能怎麽樣呢?
周家行事磊落,哪怕如今不喜歸夫人,也不會對她用下藥之類的手段,故意将人困在府中。可鎮國公夫人卻借口歸夫人生病,在她身邊添加了不少人手,明面上是爲了侍候病人,照顧好吳家三名幸存者的生活起居,其實是爲了監視、約束歸夫人去的。往後她再想發揮從宮中學得的技能,瞞着其他人悄悄在鎮國公府中四處亂竄,就沒那麽容易了。
無論她要上哪裏去,都會起碼有三四名丫頭仆婦随行。就算她要尋借口把人全都打發掉,下人們也不會輕易離開,留她一人獨處的。鎮國公府嚴令下人要跟緊了她,寸步不離,把人“照顧”得無微不至,才能體現自家對親戚的關懷與友好。若總讓貴客落單,那就太過怠慢了!
海棠看着周雪君在信中複述幾位嬸娘與姐姐們滿含深意的對話,忍不住暗暗偷笑。
估計歸夫人本人更樂意周家對她“怠慢”一些吧?
如今,曾經服侍過老姑太太吳周氏,又或是受過吳周氏恩典的鎮國公府下人,近日幾乎都被安排出府了。周家不是在攆人,隻是給他們換了差使和住處罷了。四房車夫犯下的錯,已足夠令人警醒。四房夫婦上京後,隻留下一雙兒女在長安家中,也用不着那麽多下人,他們當中的一部分會被送到莊子上執役,一部分人轉去打理四房的産業,剩下的人雖然沒受影響,但看到前頭有人因爲歸夫人賠上了性命,也不敢再生出多餘的念頭來。鎮國公府内部,是不會再有人因爲念着舊情或是别的緣故,便私下受歸夫人差遣,爲她提供種種方便了。下人看守歸夫人時,想必也會更盡責一些。
歸夫人作妖的籌碼,又少了一枚。
她現在雖然還在裝病,但周圍的人态度是否有變化,她應該心裏有數吧?也不知此時她是如何的悔恨,後悔當初曾經犯了蠢,平白葬送了大好優勢。
海棠冷哼一聲,把周雪君的信重新裝好,與吳瓊寫的信擺在一起。
兩個姑娘的信都是由周家仆婦送來的。如今海棠幾乎每天都會看到這個信使,可見周雪君與吳瓊想要與她交流的心情有多迫切。
周雪君整天呆在炕上養傷,除了看書寫信也沒别的事可做,也就罷了,吳瓊卻是因爲原本的好友周婉君随母親兄長與周四将軍夫婦一道回京去了,沒有了聊天的對象,雖然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卻有許多話沒辦法跟母親、兄長傾訴,才轉而給海棠寫起信來。
剛開始時,她隻是在信裏寫些鎮國公夫人與教養嬷嬷教導她的東西,還有每天吃什麽、穿什麽,身邊又添了幾個丫頭婆子之類的瑣事。等海棠回了信,似乎願意與她通信聊天了,她大約是覺得跟海棠這位新朋友混熟了些,寫信的内容也慢慢随意起來,偶爾也會說些心中的煩惱了。比如母親歸夫人私底下囑咐她的一些話,頗有忘恩負義之嫌,她覺得在周家人面前沒臉提,卻又不想憋在心裏,就在信裏告訴了海棠。
海棠取過紙筆,先給吳瓊寫起了回信。
她很堅決地告訴吳瓊,歸夫人的想法是不對的,接下來又開始分析,鎮國公府給吳瓊安排的課程和生活起居對吳瓊是如何有利,但又可能會對歸夫人産生什麽影響,然而這樣的影響對歸夫人根本沒有壞處,因爲吳瓊本身是個孝順女兒,不會因爲親近了周家人,便會忤逆生母,因此歸夫人是多心了,敏感了,誤會了……反正就是對女兒和周家不信任。
雖然歸夫人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出于母愛,但這種愛是扭曲的。吳瓊可以體諒,可以包容,但不能被母親帶到歪路上去了,而應該試着引導着母親重新回到正道上來。若是歸夫人冥頑不靈,那吳瓊就要盡自己所能去緩和她與外界的關系了,尤其不能讓鎮國公府的人厭惡歸夫人呀!
海棠寫到這裏,心想吳瓊若真照着自己的建議去做,估計會很累。但沒關系,隻要她始終明辨是非,三觀端正,沒有行差踏錯,周家會給予她回報的。現在累一點,總好過被親生母親帶到溝裏,将來與歸夫人一道被周家所厭棄。
海棠又繼續回信,提起吳瓊在信裏所說的,十分想念離去的好友周婉君一事。當初别院出事後,歸夫人裝病,隻打發女兒給鎮國公府各房賠禮道歉,周婉君明明也在别院受了驚吓,卻還陪着吳瓊一道去了,沒少幫着說情,可以說是十分厚道稱職的好朋友了。吳瓊做了一回人質,被吓得不輕,如今沒有好友陪伴,根本不敢出門。可有些事是不能逃避不做的。
鎮國公府各房有吳瓊出面道歉,海家這頭是吳珂在周奕君的勸說下,主動上門賠了禮,那金嘉樹呢?
金嘉樹可不是海家人,隻是暫時寄居在海家而已。歸夫人出賣了他的行蹤,害得他差點遇險,難道就不打算說一句對不起嗎?
雖然吳珂代嬸母道過歉了,但那是他自作主張要來的,還是因爲恩師謝文載被牽扯進來的關系,并非歸夫人授意。
歸夫人就象是忽然成了瞎子、聾子,隻肯去修補與鎮國公府各房的裂痕,卻對其他被卷進事件中的受害者熟視無睹,是在裝傻,還是勢利眼呢?
若是裝傻也就算了,若是因爲長了勢利眼,看不起周家以外的小門小戶,那金嘉樹可不是尋常小人物,他背後還有一位許賢妃,還有八皇子呢!
歸夫人這是不想重回京城、東山再起了嗎?難道她與許賢妃的仇怨,就真的那麽深?
海棠在信裏寫了好些個暗示的話,就是想提醒吳瓊。
當日她答應了要幫忙打聽的事,現在可有結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