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陪着妹妹海棠去了鎮國公府。
進門後,自有人将他們牽回來的馬帶走,刀也有人送回主人手中。仆婦領着海棠去後宅見周三夫人,海礁則轉道找周奕君去了。
海棠拜見過周三夫人,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便有仆婦來向後者請示家務。周三夫人隻好讓人領着海棠去見周文君了。海棠先把馬鞭還給了周文君,鄭重謝過對方借馬借武器的好意,才問起了周雪君的傷勢。
周文君收好馬鞭,道:“雪君真真是運氣不好。雖說有你相救,她得以逃過一劫,可她被那個叫孫采的硬拽了一把,在門上摔了一跤,小腿正好磕在門檻上了。當時她就覺得疼,隻是形勢危急,你又離不得大門,她便忍痛跑去園子裏找我們。後來乳娘替她檢查傷處時,才發現她膝蓋上隻是破了皮而已,小腿上磕的那一下,才是傷得最重的。大夫說,懷疑她骨頭可能裂了,需得靜養些時日,不然可能會留下殘疾,因此如今她隻能待在炕上。四叔四嬸本想帶她上京的,如今也隻能留她在家養傷了。”
海棠忙道:“是我疏忽了。若我早知道她傷得這樣重,當時就不該讓她一個人跑園子裏去報信。興許就是因爲她受傷後跑動過,才會傷得這樣厲害。”
周文君搖頭道:“怎麽會呢?我們都問清楚當時的情形了。那孫采插了刀進來挪門栓,若你沒有守在那裏,興許他們很快就能打開大門闖進來了。你帶着雪君跑不快,興許就會陷入重圍,再也逃不掉。而我們在園子裏什麽都不知道,沒有防備,親兵護衛仆人們又離得遠,等賊人闖進來,我們同樣也會落入險境。當時你讓雪君進園報信,是最正确的決定。況且你守在門後,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萬一那孫采一夥的窮兇極惡,闖進門來,而你手上隻有馬鞭,如何是他們的對手?你能救下雪君,我們全家就已經十分感激了。雪君受傷,是賊人的錯,與你有何相幹?”
她當然不會因爲周雪君的傷勢而怪罪海棠。将孫采一夥人招來的是歸夫人,四房的車夫也要負一部分的責任,而周雪君自己跑去别院門口攔人,發現來的人不對後,又沒有及時呼救,才會陷入險境。
海棠當時隻是去把周雪君叫回來而已,偶然帶上了她的馬鞭。可那馬鞭殺傷力有限,能用來救下周雪君,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倘若他們指望海棠靠着一根馬鞭,就能解決掉孫采一夥人,還要顧及到周雪君的安危,那還要他們周家的親兵做什麽?就算海棠身手很好,也沒有如此苛求她的道理。
周文君斬釘截鐵地說:“海妹妹千萬不要因爲自己沒發現雪君的傷就苛責自己。我們所有人都沒發現她有傷,還是她乳娘說了,我們才知道的。她當時穿的裙子太厚了,血流了好多,才染紅了外頭的裙擺。也是她自己刻意隐瞞,才導緻傷勢加重的。我四叔四嬸都責備過她了,她也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但我們所有人都不認爲你需要爲此負責。
“是你救了雪君,你們家還救了吳瓊,我們家對你隻有感激的。你可千萬不要再說什麽愧疚的話了。那隻會讓我更加無地自容。我才是雪君的姐姐,帶她出門玩耍,竟然沒把她照顧好,還引來了歹人,又讓她受了傷。我才是那個要爲此負責的人。”
海棠不再說抱歉的話了。她開始反過來安慰周文君,勸說周文君不要如此積極地把鍋往自己身上背。這鍋絕對是孫采與歸夫人兩人的,旁人都不配擁有。
兩人又去了四房的院子,看望了周雪君。
周雪君腿上綁着夾闆,纏着厚厚的布帶,坐在大炕上發呆。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傷會如此嚴重,還以爲疼個幾天,擦點藥就好了,沒想到還要改變上京的行程,此時正郁悶呢。周文君帶海棠來探望她,她才稍稍精神了些,拉着海棠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她也同樣對海棠沒有半分怨言,所有的怨氣都沖着歸夫人去了:“她回來後,竟然就裝起病來!說自己受了大驚吓,不想見客。除了吳家哥哥、姐姐和丫頭仆婦,誰都不想見,連祖母她都拒之門外,真是好厚的臉皮!”
周雪君表示自己不想忍了。就算再想做有禮貌的好孩子,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歸夫人打發吳瓊來給她賠禮道歉,她也把人拒之門外了。不過,爲了讓吳瓊不至于太難過,她還是私下讓丫頭去跟吳瓊說了,自己怨恨的隻有歸夫人,此事與吳瓊不相幹。
海棠跟吳瓊詳談過後,也明白爲何周家的女孩兒們說起歸氏母女,頂多就是覺得吳瓊有些纏人、煩人,卻沒有怨恨她的意思,隻把賬記在歸夫人頭上。因爲吳瓊本人問題不算大,隻是盲目順從母親之命罷了。周家女孩兒跟她計較,沒有任何意義,要怪也隻會怪罪魁禍首歸夫人。
聽起來吳瓊不需要爲母親背黑鍋,是件好事。但她作爲母親傀儡的形象也過于牢固了,長此以往,她隻會一直被人忽視真正的意願。就算她是吳家血脈,總也要有點存在感,向周家證明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才能獲得周家的認可。即使有朝一日歸夫人作死,爲周家所棄,她也能保住自己,同時也爲母親保住一條後路。
海棠暗想自己過後要提醒吳瓊一聲才行,又繼續聽周雪君說抱怨歸夫人的話。周文君也縱容着受傷的小堂妹說冒犯長輩的發言,因爲她本人心裏也是怨氣滿滿的,隻不過礙于長輩們的禁令,才沒有闖進客院去尋歸夫人晦氣罷了。
她還告訴海棠,吳瓊在海家獲救,歸夫人應該也不會上門緻謝的,隻會繼續打着生病的旗号,差遣吳珂去跑腿。别看如今歸夫人稱病謝客,可她依舊牢牢控制着女兒與侄兒,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如今周二夫人與周三夫人正忙活着死去仆人與護衛的後事,安撫家屬。跟丢了孫采馬車的周家親兵也要受罰。
至于把孫采一夥人從新據點裏放走的唐家親兵,那是唐家人負責賞罰的。不過唐蕙白跑了一趟周家長房别院,沒做成客不說,還白白受了一回驚吓,回去說起,唐老太爺與唐将軍肯定也會沖自家人發火的。
周四将軍馬上就要進京赴任,女兒受了傷不得不留在老家,他們夫妻卻頂多隻能将出發日期往後延一天,又遲遲等不到歸夫人的道歉,心裏也窩火得緊。
幾方怨氣齊聚,告到鎮國公夫婦面前。哪怕二老還念着老姑太太的情面,也要對歸夫人采取一點措施了。
雖然吳珂拜師謝文載的儀式還未定下日期,但他從明日起,便會搬出客院,正式入住鎮國公府邊上的一個小獨院,從此無事不入公府後宅,逢五逢十才要向嬸娘請一回安。
這是讓吳珂遠離歸夫人影響的第一步。
也是鎮國公府懲罰歸夫人的第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