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說完自己知道的消息後,也忍不住唏噓:“歸夫人确實挺坑的,她行事之荒唐,連孫家的爪牙都感到震驚。隻可惜周家看在吳家面上,沒辦法将她趕出去,置之不理,還得好吃好喝地繼續供着,想想就令人不快。”
金嘉樹抿了抿唇,低聲道:“這位歸夫人……我也聽你和奕君說過她的事。她是在慈甯宮裏住着的時候,與許賢妃生了嫌隙麽?爲何……爲何好象深恨許賢妃與八皇子的樣子?孫家與她有生死大仇,可她爲了讓許賢妃與八皇子出事,好象甯可讓孫家得利似的。她與許賢妃到底有多大的仇呢?”
海礁也想不明白。上輩子他壓根兒就沒聽說過什麽歸夫人和吳家幸存者,更沒有孫采劫擄吳家女眷做人質的事了。
上輩子他聽說孫采的名字時,已經是進京做了密探之後。當時孫采是孫永柏手下出了名的第一心腹,陰險狡詐又手段惡毒,不知害了多少人。孫永柏離開錦衣衛之後,還威脅錦衣衛的人爲他做事,有一位百戶不肯,這個孫采便綁架了他的兒女,逼他低頭。雖然事後孩子被放回去了,但其中一個落下了殘疾。後來孫家出事,這百戶帶人去抄了孫永柏的家,甯可冒着事後受罰的風險,也要直接給孫采栽個“不遵皇命、擅自出逃”的罪名,當場把人砍死。
可如今,照着孫采同夥們的說法,他被孫永柏派到臨潼縣,爲孫家經營莊園産業與情報網,已有兩三年之久。由于投入甚多,收效卻不大,孫永柏對他多有不滿,已經打算另派心腹來接替他了。杜伯欽出事,長安情報網幾乎盡毀,孫采才看到了自己翻身的希望。
爲了能立下功勞,向孫永柏證明自己的能力,他不惜冒險跑到長安來綁架金嘉樹,還盯上了兩個孫永平派來的教養嬷嬷。而行動失敗後,他生怕自己會徹底失勢,再也沒有翻身的希望,便又綁走了吳家母女,想着她們好歹也是主家的眼中釘,總好過什麽收獲都沒有,自己兩手空空地丢下主家在關中的産業,倉皇回京……
孫采這幾年的行蹤,跟上輩子完全不一樣呀!
莫非是因爲上輩子的孫家在西北有孫永祿這根釘子在,周家也一再受挫,漸漸失勢,不需要孫家另外找人經營情報網來對付他們的關系?
肅州之戰後,孫永祿被趕出了西北邊軍,如今也隻是靠着家族勢力重新出仕,不至于投置閑散罷了。他過去在西北邊軍留下的勢力基本都被周家清除幹淨了。沒清除幹淨的,杜伯欽落網後也都招了出來。孫家若不肯放棄周家這個打擊目标,就隻能在關中另起爐竈了。
不過,臨潼縣居然有孫家的莊園産業?這一點海礁是真的沒想到。周家那邊看起來也感到十分意外。
臨潼距離長安不足百裏,在這麽近的地方,竟然有孫家的據點,看起來還是長期經營的,又有莊園産業提供經濟支持,可以自給自足。這麽大的目标,周家人沒發現就算了,當地的官員和軍隊也沒有察覺半分嗎?
孫家在莊園裏養了不少亡命之徒,卻還要從京城派死士到長安來殺人,葫蘆裏又是在賣什麽藥?
海礁苦苦思索着。他懷疑孫家内部可能有點問題。莫非是孫永柏和孫永平之間在内鬥?
孫永柏精明狠毒,但他隻是孫閣老的侄兒,孫貴妃的堂弟。孫永平平庸又愚蠢,可他卻是孫閣老親子,孫貴妃親弟,還是紀王世子妃的父親。隻要孫家能繼續風光下去,他就會一直風光下去。身份讓他即使再愚蠢無能,也照樣能享受富貴榮華,這是努力讨好孫閣老的孫永柏所辦不到的。他倆之間有嫌隙,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海礁思索着要如何利用這一點,便聽得小妹海棠正跟金嘉樹讨論後者剛才提出的問題:“我也覺得歸夫人的想法很奇怪,因此方才特地找吳瓊打聽過了。可吳瓊根本沒覺得有問題,她說她們母女還在宮裏時,許賢妃隻是太後身邊的宮人,很少有跟她們見面的時候,見了面也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相比于太後身邊其他對她們母女有所不滿的宮人,許賢妃對她們的态度已經夠好的了。吳瓊聽到歸夫人跟孫采說那些話時,也感到非常吃驚,根本想不明白她爲什麽要這麽做。”
海礁暫時放下了方才的思路,參與到妹妹與好友的讨論中來:“小妹剛才跟吳瓊都談了些什麽?”
海棠就把自己對吳瓊說過的話告訴了他。
海礁遲疑了一下:“你這是……想要拉攏吳瓊麽?讓她阻止歸夫人繼續胡鬧?可我聽說吳瓊性情軟弱,事事聽從母親安排,隻怕你費盡功夫,她也沒膽子違背母親一回。”
海棠笑了笑:“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我又沒說她娘不好,隻說她娘可能糊塗了,因爲一點小事就氣昏了頭,忘了自己的立場,也沒考慮過以後。她自己也沒少覺得母親行爲古怪,很容易就跟我産生了同感。如今她娘剛剛犯下大錯,而吳瓊也清楚這是大錯,心中正感到愧疚不安。我沒有怪罪她,這讓她心中充滿感激,自然而然地就覺得我可親又可信了。
“就算她将來真的被迫違背母親的意願,那也不是她不孝,而是她爲了母親将來能生活得更好而被迫使用的策略。那樣才是真正的孝順呢!不然,難道她要任由母親犯蠢,自掘墳墓,日後被趕出周家大門,失了庇護,隻能落得凄涼下場嗎?!”
海礁聽明白了,笑道:“那倒也不錯。你說的都是正理,任誰聽了,都挑不出錯來。吳瓊若是真心孝順母親,自然也會認同你的說法,并且深信不移。隻要她不再做歸夫人的傀儡,開始有自己的想法,願意去反抗母親愚蠢的命令,那我們就等于是在歸夫人身邊有了一個重要的耳目。一旦歸夫人再犯蠢,我們便能盡早得到消息,讓鎮國公府的人趕緊把人攔下來了。”
海棠點頭,又看向金嘉樹:“我已經跟吳瓊提過了,讓她幫忙打聽,歸夫人與許賢妃到底有什麽恩怨,能讓歸夫人暗地裏慫恿孫家的人對八皇子下殺手。早些弄清楚這件事也好,不然周家不會動歸夫人,也多半不會把人軟禁在鎮國公府中,她整天四處亂串,還不知道還會闖下什麽禍事。過不了多久,京城來的将軍們就要到長安上任了。若是歸夫人跑到人家面前亂說話,讓人把事情傳回京城,影響到許賢妃與八皇子,那就不好了。”
金嘉樹心下頓時一凜,不敢大意,忙道:“如今春暖花開,想必驿路也能重開了。我想給姨母寫封信,不知能不能盡快送到她手中?她不知幾時與歸夫人結下了仇怨,連我都差點兒受了牽連。吳家畢竟是國丈府,吳文安公在士林中又一向有威望。萬一歸夫人因爲一己之私,在吳家門生親友面前說姨母與八皇子的壞話,影響了八皇子的名聲,那就不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