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剛過,海棠就收到了木匠的消息,知道自己訂制的輪椅完工了。
她從祖母馬氏那兒申請到了出門的許可,便高高興興地拉着哥哥海礁一塊兒去木匠那兒收了貨。
輪椅做得很好,基本是照着設計圖紙還原出來的,就是比海棠原定的尺寸大了一圈,看起來份量頗重,不夠靈活。但木匠用料很足,又将表面打磨得光滑,輪椅上的各種小機關設計也做出來了,人坐在椅上,隻要力氣足夠,完全可以自己推着走,完美實現了海棠的設計構想。她原本還以爲,這把輪椅做出來是無法實現自推功能的,如今的結果超出了她的預想,功能性與舒适性都無可挑剔,可以說相當驚喜了。
金嘉樹挑中的這位木匠,技藝果然不凡。
海礁原本對小妹的圖紙隻有個模糊的概念,如今看到實物了,才明白海棠爲什麽非要打這樣一把輪椅,送給金嘉樹做禮物。他忍不住贊歎道:“小妹是怎麽想到這個的?如此一來,金嘉樹就算是沒有幫手在身邊,也能活動自如了,出門未必能辦到,但在院子裏四處挪動卻是沒問題的。有了這個,他就不用整天窩在炕上胡思亂想了!”
他甚至還想到,這種椅子并非隻有金嘉樹可用。上輩子他認識的好幾個密探同僚,都是因爲受傷緻殘,隻能躺在家裏做廢人的。倘若當時就有這麽一把椅子在,哪怕傷者出門困難,好歹也能在家裏四處活動,照看家人,幫忙做些輕巧活計,那些老夥計們也不至于一臉的沮喪與絕望,恨不得早日死了算了,也省得拖累親人。
這種想法不僅僅海礁有,打造輪椅的木匠也是個識貨的人。他問海棠:“小娘子,這椅子是你的主意?這樁生意額不收你銀子,你讓額繼續給人打這樣的椅子,成麽?”
海棠眨了眨眼:“成呀。這又不是什麽獨家秘方,我自己要的輪椅做好就行了,你是不是給别人打同樣的東西,又與我有什麽相幹?我還能攔着你給别人幹活不成?”
木匠帶有刀疤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小娘子,你是個好心人。額小叔在戰場上被人砍斷了腿,平日裏隻能坐在木闆車上,讓家裏人拉來拉去。他要是有了這麽一把……輪椅,平時過日子就方便多啦!”
西北邊軍中殘疾的士兵不少,退伍後的生活一直是個難題。木匠免去海棠的工錢,再免費給幾個親友打造輪椅,順便打響名聲,找上門的生意就足夠他發财了,根本用不着占海棠這幾兩銀子的便宜。
海棠與海礁合力把做好的輪椅搬上了馬車,便駕着車往家的方向走。
省下了付給木匠的工錢,他們手裏如今多出一筆銀子來,算是意外之喜。海礁決定給小妹買些喜歡的東西,畢竟木匠也是因爲小妹設計的輪椅好,打算以後做輪椅的買賣,才會不收他們工錢的。海棠倒是覺得,把錢花到全家人都能享用的東西上,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豈不是更好?
兄妹倆一路上都在商量這件事,最後決定回家後問過祖父母與二叔二嬸的意思,再做決定。
到家之後,海棠自己先進正院去尋祖母馬氏說話。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馬氏就先把一封信遞給了她:“鎮國公府剛剛送來的信,大約是文君小姐打發人送來給你的,瞧着好象很着急的模樣。”
海棠心中疑惑,連忙接過信拆開看了,暗暗吃了一驚。
彭玉琪跟金家的婚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金善那邊主動放棄她,糾纏唐蕙去了。金家爲了促成他倆的婚事,還主動把彭玉琪的行李全都送到鎮國公府來了呢。如今唐家跟金家的婚事作罷才幾日?怎麽金家那麽快就回頭找彭玉琪了?他家倒是厚臉皮,竟然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話?
海棠“啧”了一聲,把信收好了,正逢海礁進屋,便拉着哥哥一塊兒把木匠工費的事說了,又問馬氏有什麽意見。
馬氏沒有任何意見:“既是那木匠覺得這椅子好,可以打了賣給别的人,隻免了你們的工錢,倒是便宜他了。額看他很該倒付你一筆銀子才對!”她建議孫女把這些錢存起來,不要亂花銷。女孩兒家還是該有點私房錢才好。
海棠自然不缺私房錢,不過祖母一番好意,她沒有拒絕的道理,便乖乖把銀子收下了,心裏盤算着回頭要去鼓樓那邊的老字号買些祖母愛吃的鹵菜回來。
馬氏又道:“既然椅子是給金家小哥打的,如今打好了,就盡快給他送過去吧,也好讓他早日用上。”
海礁忙說:“輪椅還在馬車上沒卸下來呢,一會兒我就駕車到别莊去送椅,不必卸車裝車的麻煩了。”
馬氏點頭。
海棠又對馬氏道:“文君姐姐請我到她家别院去玩耍呢。晚飯前我會回來的。”
馬氏猶豫了一下:“帶上葡萄,叫你哥哥駕車順道送你們過去。”
馬車其實不大,裝了輪椅,再擠進海棠與葡萄兩個,就不剩什麽空間了。兩個小姑娘坐得也不大舒服,海棠隻能催着哥哥海礁趕緊趕車。周文君約她見面的别院距離城隍廟并不遠,走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隻是坐車更方便罷了。等到了地方,她與葡萄下了車,海礁趕着車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出城了,倒也順路。
海礁還叮囑她倆:“我去周家三房的别莊,一來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會盡快趕在天黑前回來。你們要是急着回家,甯可雇一輛車,又或是叫文君小姐派人送你們,别自個兒走回去。近來天氣陰冷,路上行人不多,天黑得又早,這别院附近又不是什麽繁華熱鬧的地方。小妹你可别仗着學過點拳腳劍法,就大着膽子走夜路。長安地界上一旦有歹人出沒,大多是兇徒,你又沒帶兵器,未必能對付得了,小心會吃大虧。”
海棠白了他一眼:“放心,我就算不考慮自己的安危,也要替葡萄着想。有安全穩妥的回家方式,我爲什麽要逞能呢?你趕緊走吧,這趕車可比不得騎馬快,萬一路上遇到下雪,你可就别想順利趕在天黑前回城了。到時候,你别說回來接我了,就是你自己個兒,也要在城外找地方過夜呢!回頭到了家,仔細阿奶罵你!”
海礁啞然失笑,忍不住伸手要彈小妹腦門一記,卻被她迅捷地躲了過去,彈指落空,隻好笑着拉起缰繩,操縱着馬車,繼續往城門的方向駛去了。
海棠帶着葡萄朝巷子裏走了一段路,便找到了地方。那宅子門外種着一棵歪脖子柿子樹,樹下還擺着一張石凳,正是周文君曾經告訴過她的别院特征。葡萄上前敲門,很快就有人開門将她們迎了進去。
這宅子門面不大,但裏頭卻别有洞天,一進去就能看到西邊月洞門後有個很大的園子。但海棠眼下顧不上參觀遊覽,便在婆子的引領下,帶着葡萄直入正院。
正屋裏,周文君、周怡君與彭玉琪都已到齊了。三人神情嚴肅,顯然正在爲了新發生的情況而煩惱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