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與彭玉琪齊齊扭頭看向周怡君:“什麽?有這樣的傳聞嗎?!”
海棠之前曾經聽到過祖父海西崖與表叔公謝文載的談話,知道皇帝确實有意把西北邊軍的人跟隔壁山西都司的人進行互換,卻不曉得外界還有周四将軍會成爲長安前衛指揮使的說法。
她直覺這種傳聞不大對勁:“不是說,周四将軍隻是暫時代理,等新任長安前衛指揮使定下來後,他就會回陝西都司了嗎?他本是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完全沒必要去做正三品的衛指揮使吧?”
周怡君看向周文君,周文君歎道:“我們當然知道這種說法很荒謬,可外頭就是有很多傻子願意相信呀!說真的,長安前衛比都司差遠了好麽?四叔好好地做着都指揮同知,隻等資曆到了,上峰告老,便是穩穩當當的都指揮使,又何必自降身份去長安前衛呢?天知道是什麽人編造出來的謊言,怕是想渾水摸魚吧?”
彭玉琪歎道:“我們知道這種說法很荒謬,可周二夫人……看起來信了呀!”
周文君頓時沉默了。她也覺得這事兒很荒唐,不知道二嬸娘到底是發了什麽瘋。
周怡君則小聲說:“大概是因爲……傳聞說皇上要調人,是從各衛所調指揮使?四伯父在都司固然做得挺好的,但都指揮同知似乎并不在調遣之列。二伯娘大約是誤會四伯父想借長安前衛做跳闆,調到京城去吧?”
海棠道:“如果是這樣,她又有什麽好生氣的?周四将軍若隻想借長安前衛做跳闆,調到京城去,那就不會待太長時間。等他調進京城,長安前衛指揮使的位置還是會空出來,周二夫人的兄弟依然還有一争之力呀?”
周怡君道:“到得那時,延安衛指揮使的任期就該滿了吧?也更有把握調過來了。”
海棠眨了眨眼:“若延安衛指揮使想調動,現在就可以調。朝廷又沒有規定,一個官員必須任期滿了,才能調職或升職。隻要上頭有命令下來,他還能說自己三年任期未滿,不肯走嗎?不用多等這幾個月,眼下延安衛指揮使與岷州衛指揮使也是長安前衛指揮使最有力的候選人。周二夫人的兄弟早該知道誰會是自己的競争對手,還用得着爲此生氣?”
周文君沉下了臉:“是因爲……唐家人忽然覺得,京城的官職比長安前衛指揮使之位更有吸引力吧?”
唐家一直很想進京。
早年唐家家主也曾經在京中任職,在禁軍裏做個不大不小的将領,在皇帝立儲登基的過程中,也曾出過大力,可惜後來沒能争過颍川侯,未能成爲禁軍統領,而後不久就被調離,在十幾年前以參戰的名義調回到長安來,打完仗後就一直留在老家,再也沒有離開過。他對此一直耿耿于懷。
在他之後,唐家也沒有子弟離開過西北邊軍的勢力範圍。就算本人再出色,立再多的軍功,官升到了都指揮使的位置,也始終居于鎮國公周老元帥之下。
唐家是周家的姻親,周文君自小與他家的人打交道,互相頗爲了解。她聽過唐家一些人私下的議論,都覺得以自家最出衆的幾個族人的資質,若不是被困在西北,與周家一同受朝廷打壓,成就絕對不會比鎮國公差的。他們不是對鎮國公有所不滿,隻是覺得,若是他們能離開西北,換一個地方,出個元帥也不出奇,興許還有封國公的一日呢!那就能與周家平起平坐了。而不是象如今這般,始終被困在西北,屈居人下,再出衆的子弟,也隻能在人才濟濟的邊軍将領隊列中,占得一席之地,卻不可能有獨占鳌頭的一天。
唐家爲了能沖出西北,試過許多法子,包括結交外地将領、派旁支子弟進京經商、資助本地學子讀書科舉進京考試等等,隻可惜全都失敗了。他們認爲這是因爲孫家打壓西北的緣故,便換了思路,特地從京城請來兩位教養嬷嬷,将家中女兒照着京城閨秀的規矩培養,還讓鎮國公夫人去求周太後,盼着能借周太後的路子,将女兒嫁到京城去。
當年周淑儀嫁進了京城的颍川侯府,雖說嫁的是二房旁支,卻也是個極好的前例。唐家隻惋惜自家女兒品貌不夠出色,沒能在二十年前與周淑儀一批進京,否則定能争取到更好的聯姻……
周文君從前并沒有把唐家的想法放在心上,如今卻不能再忽視下去了。無論唐家有什麽打算,隻要他們不傷害西北邊軍的利益,周家是不會幹涉的。可這一回,唐家明顯是想把承恩侯府的嫡長孫當成跳闆,打算借着唐蕙與周衡君的婚事,幫助唐家往京城發展了。爲此他們甚至不惜傷害鎮國公府的體面。這一點,周文君就沒辦法容忍了。
如果唐家好好跟周家人說自己的想法,看在兩代姻親份上,周家人也不是不能幫他們一把。可他們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張,企圖一女二嫁,對象還是周家兩個房頭的嫡長孫,一不小心就會引發兩房矛盾,他們到底把周家當成什麽人了呀?!
周文君生氣地說:“祖母總是偏着唐家人。回頭我一定要好好跟祖父說說,讓他老人家警醒着些!周家出了個白眼狼女婿,就夠丢人的了。倘若連唐家也要在背地裏拖我們周家的後腿,這日子還怎麽過?!”
見她當真生氣了,彭玉琪、周怡君連忙出言安撫:“消消氣,事情還沒到那份上。”“唐家這不是沒能成事嗎?堂嬸不會上唐家當的。”
海棠也給周文君倒了杯茶,順便将話題轉移開了:“皇帝真個要把邊軍的将領們往外調嗎?不知道會調誰?”
周文君的注意力一時被引開了:“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在家裏也聽說過風聲,但這消息是堂嬸從京城帶回來的,一切還早着呢。等真正定下來,起碼也是幾個月之後了,估計是朝廷那邊直接下令吧?但願孫家人别又搗鬼,故意将那些最能幹的将軍調走。萬一邊境又有戰事,西北邊軍打起仗來就要吃力了。”
海棠不知道承恩侯世子夫人從京城帶了這個消息來。她知道這事兒,是因爲山西都指揮使趙拙給老朋友莊同知來信,在信裏給了暗示。這麽看來,皇帝有這個想法很久了,久到隔壁山西都司的都指揮使都聽說了消息,可陝西都司這邊的人卻到正月裏才收到風聲。
周家在京城的情報工作沒做好呀……雖說承恩侯府也不容易,爲了護送吳家幸存者與杜祺這個重要證人,還讓世子夫人帶着孩子在大冬天裏千裏迢迢趕回長安,但在消息傳遞的迅捷度方面,明顯有所不足。長安在情報上總是滞後,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海棠沉思的時候,彭玉琪與周怡君也在順着她的思路轉移周文君的注意力:“調進京的将軍會很艱難吧?人生地不熟的,孫家也肯定會刁難,還不如留下來。”
唐文君道:“話雖如此,但這是西北将領能走出去的大好機會,我祖父覺得,不該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