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善有什麽好?
唐蕙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了十來條自己能想到的金善的優點,但哪一條她都不想跟面前的幾個姑娘實話實說。
這些女孩兒哪裏知道金善真正的好處呢?她們就隻看到金善的家世門第,還有外人因嫉妒而編造的流言蜚語而已。
唐蕙這麽想着,心中卻下意識地回想起了從小到大,每次與金善在一起相處時的情形。
她小時候本來過得很是輕松愉快,可自打八歲那年,家裏人費了好大的力氣從京中請了兩位教養嬷嬷來教導她與二妹,她的生活便急轉直下,變得分外艱辛起來。
她每天都要學許多東西,背誦許多東西,爲了能練成好儀态,每日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磨破了腳闆,生出了許多水泡,手指頭被琴弦劃傷,手腕因練字練得太多而酸疼不已……可她不敢叫一聲苦。因爲她就算向家人哭訴,也不會有人心疼她的,所有人隻會怪她太過嬌氣,那點苦根本算不了什麽,難道還能比她的兄弟們習武練射更辛苦嗎?
周圍所有人都要求她更努力。家裏人爲了把她培養成出色的大家閨秀,費了那麽大的功夫,若她讓他們失望了,豈不是太不孝了?
與她一同接受教導的二妹唐若處處都比她出色,有二妹對比着,唐蕙根本不敢有絲毫的松懈,隻能加倍努力,起早摸黑地苦學苦練。
可她還是會覺得累的。她心裏也會覺得委屈。
這麽多年來,隻有金善一個人會私下問她,是不是很辛苦?要不要多歇歇?他會說她家裏人對她太過苛刻了,以她的家世,她就算不那麽努力,也可以過得很好。
他會從外頭給她帶美味的小食,會送她别緻有趣的小禮物,會與她分享有意思的書,還會爲她吟詩作詞……
唐蕙不止一次在心裏暗暗惋惜,惋惜兩人不是生活在二十年以前。二十年前的金家還十分風光;二十年前的唐家還沒有今日的野望。若他們二人在三十年前相遇,想要一輩子待在一起,也沒什麽難的。
至少比現下容易。
金善這樣溫柔貼心又和善的人,一定是個好夫婿吧?
可惜,金家人不争氣,害得金善家世敗落,在外頭叫人看不起。而唐家又一心盼着唐蕙能嫁得京城權貴高門之家的如意郎君,再助二妹嫁進更好的人家,姐妹倆一起利用夫家的勢力,助唐家走得更高、更遠……
唐家如今是長安城裏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族,也有許多出色的子弟,卻因爲與鎮國公府周家捆綁得深,被朝中權貴視作了眼中釘,子弟前程受阻,被困西北……
周太後年紀大了,還不知能撐幾年,孫閣老卻依然極受皇帝寵信。萬一周太後去世,周家還能保住如今的權勢麽?唐家是否會被周家連累呢?唐家上下都不敢賭,隻能想辦法去掙出一條活路……
唐蕙是唐家女兒,從小受家人重視。她知道自己必須要爲家族奉獻自己。金善這樣的好夫婿,注定不能爲她所有。可她還是盼着他能得到一樁稱心如意的婚姻,助他擺脫家族頹勢,得享他本該擁有的風光與榮耀……
唐蕙看向彭玉琪,心中早已挑出了她的許多不足之處,不夠美麗,不夠溫柔,文采不足,還是喪婦長女……最關鍵的是,彭玉琪根本不知道金善的好處!
然而,她是金善中意的妻子人選,唐蕙再看不上她,也隻能認了,還得說服自己,絕對不能生出任何嫉妒之心。
至少,彭玉琪處處都不如她,就算成爲了金善的妻子,在他心目中,也肯定是她更出色些。這樣,他必然會一輩子記得她的……
唐蕙收回了思緒,再次張口時,已經冷靜了許多:“金公子是我四嬸娘的侄兒,從小就常到家裏來玩耍。他與我……情同兄妹,我對他的性情爲人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他是個和氣寬厚又好相處的人,最是善心友愛。隻因他生得比旁人好些,又文采出衆,作得好詩,在坊間頗有名聲,外頭便有許多嫉妒他才華的人胡亂嚼舌,編排些亂七八糟的謊話來敗壞他的名聲。可隻要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絕對不是别人說的那般。”
周怡君抿了抿嘴:“可是……唐大姐姐,你就算小時候與他相熟,長大之後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了吧?你怎麽知道他如今還是小時候的性情脾氣呢?興許他變了也未可知。彭姐姐好歹在金家待了一個多月,天天都能跟金善見面,還能不清楚他的本性嗎?她又不是聽了外人的閑話,才不喜歡金善的。”
唐蕙下意識地撇了一下嘴:“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又不是天天都在一處,誰能說彭姑娘就真的了解他了呢?定是因爲彭姑娘不喜金家人行事,才會遷怒到他身上罷了。我不知道金老太太的病情是怎麽回事,可金公子在家也隻是晚輩而已,還能忤逆父母之命麽?便是金家人在金老太太重病一事上,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不是金公子能做主的。”
好家夥,這是直接替金善甩鍋了?就算金善不能做主,他這麽大的人了,難道連個大夫都不敢請到家裏來?彭玉琪到了金家後,他也一聲不吭,全靠她自己發現了“真相”,才請到大夫給金老太太醫治了。金善連句提醒的話都沒有,至少是個不作爲的罪名,怎麽如今到了唐蕙口中,就全然不需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任了?
海棠暗暗給唐蕙大小姐貼了個“金善腦殘粉兼愛慕者”的标簽,心裏對金善的好奇心倒是更大了。這位公子哥兒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明顯受過淑女精英教育的唐蕙如此死心塌地?
周文君與彭玉琪正爲唐蕙的言行頭痛。前者恨不得罵人,扭頭對閨密道:“你索性就坦白告訴她,金善都做過些什麽惡心人的事好了。不然繼續聽她這麽說下去,我怕一會兒會忍不住去向祖母告狀!”
不等彭玉琪回答,唐蕙便露出了緊張的表情:“周大小姐,你要告我什麽狀?我又不曾說什麽失禮的話,你可别誤會了我與金公子……”
周文君啐了她一口:“這時候說什麽誤會?你巴巴兒地跑來說了半天金善的好話,如今倒想撇清了?你撇得清麽?!”
唐蕙漲紅着臉道:“怎麽撇不清?我……我又不曾與人有私情,還想勸彭姑娘嫁給金公子呢。我喜歡的是金公子的詩詞,不忍見他爲相思所苦,方才來勸彭姑娘的。跟我同樣想法的姑娘還有很多,隻是你們平日不在長安,剛從邊城回來,才不了解罷了。但凡你們多讀幾年書,就能明白他是個多麽有才華,又溫柔和氣貼心的好人了!”
“這個金公子都作過些什麽詩詞呀?”海棠聽到唐蕙對金善評價那麽高,忍不住插嘴了,“聽唐大小姐所言,他似乎是個少見的大才子。我竟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聲,很想拜讀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