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道不知道,孫家與周家之間是什麽關系嗎?
孫家看到她掏錢來讨好自己,無論她是出于什麽目的,能有機會讓周家吃虧,豈能放過?他們肯定會拼命找各種名目從她那兒挖錢,直到将整個周家挖空爲止!
孫家人一直想從周家手中奪取兵權,折騰十幾二十年了,還未能成事,隻能克扣一下西北軍費。周家與一衆邊将們勞心勞力,自力更生,才把西北邊軍的财政給穩住了。如今出了周淑儀這麽一個内鬼,主動幫着孫家去挖周家的牆角,孫家人隻怕背地裏早就笑掉大牙了吧?
隻要馬老夫人不加節制地任由女兒予取予求,周家三房就算有再多的錢财産業,也撐不了多久。
所以,周淑儀難道是個傻子,看不清這個道理,非要上趕着把錢送到孫家人手中,她到底圖什麽呀?!
周馬氏還記得自家小姑子昔日的流言蜚語:“她是想要颍川侯府的爵位吧?她兒子剛出生不久,隻因颍川侯夫人晚她三年生兒子,她就嚷嚷着說過繼的話,好象笃定颍川侯夫婦不會有兒子一樣。後來颍川侯世子出世了,她不好意思再吭聲,如今又想找殺手來殺颍川侯世子了,爲了更容易成事,還想騙額們老爺做幫兇……她是不是想着,隻要颍川侯的兒子死了,再找孫家人替她在禦前說話,她兒子就能成爲颍川侯世子了呀?”
周怡君覺得周淑儀若真是這麽想的,就太蠢了些:“我聽說颍川侯正值壯年,就算世子死了,還有一個庶子呢,以後也未必不會再添第三個兒子。姑祖母怎麽就敢笃定,颍川侯會樂意讓她兒子來繼承爵位呢?”
若颍川侯世子真的是在周淑儀及其兄長的安排下,在西北被害,颍川侯怨恨弟媳都來不及,就算抓不住她害人的把柄,也不會甘願将自己的爵位傳給她的兒子。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周淑儀的兒子是颍川侯的親侄兒,也不管用!
海棠笑着說:“孫閣老和孫貴妃真會摻和這種事嗎?颍川侯怎麽說也是皇帝的心腹大将,手裏掌着禁軍的。他的爵位要傳給誰,那都是他的家務事。皇帝肯定要尊重他的想法。孫家人若想過問,手未免伸得太長了。孫家如今可沒有皇子外孫,将來繼承皇位的無論是哪位皇嗣,都與他家沒有血緣關系。孫閣老已經掌握了朝中大權,再想插手禁軍,是想打什麽主意呢?”
周馬氏不由得又吸了一口涼氣,驚喜地對海棠道:“撩咋咧!這個說法好!回頭額就去告訴老爺,若是孫家當真要插手颍川侯府的爵位傳承,太後娘娘就可以用這句話去提醒皇上了。朝中大權已經掌握在孫閣老手裏了,要是他連禁軍都能管,還不立馬造反呀?!”
周怡君連忙提醒她:“祖母,要是這事兒真的捅到宮裏去了,姑祖母的事就瞞不住了。她養了殺手,想對颍川侯世子下毒手,說出去也是死罪。”
周馬氏擺擺手:“哪裏就到判她死罪的地步了?這事兒一出,就算颍川侯府不要體面,額們周家也不會讓她壞了家族名聲,想個法子叫她病逝就是了。這樣的死法不會鬧出什麽風波來,也省得叫外人嚼舌頭。若真的鬧上官府,那就不光是額們周家丢臉了,曾家幾輩子的名聲,也同樣保不住!”
誰叫周淑儀嫁入曾家,已經将近二十年了呢?她在夫家生活的時間比在娘家還長,而從前的名聲也不算壞,頂多是被人說幾句閑話,道是花錢太過奢侈了而已。這樣的貴婦人忽然被指控是殺侄的毒婦,外人可不會一味指責周家家教不嚴,反倒是曾家門風不正,受人指谪的可能性更大些。而周淑儀的丈夫曾二老爺,更有可能會被視作主謀。那樣颍川侯府曾家,就要傳出兄弟阋牆的醜聞了!
因此,周淑儀罪行暴露,無論是夫家颍川侯府,還是娘家周家三房——周世功當家的周家三房,都不會讓這件事鬧到人盡皆知,估計就是前者忽然“病故”的結果。
不過嘛,對外人是這樣的說法,對清楚内情的周曾兩家人而言,情況可能還要更複雜一些。颍川侯興許會向周家讨要“補償”,周家也不能一毛不拔,畢竟周淑儀的荒唐行徑,早在新婚不久之後就開始了。沒把這個女兒教好,就将人嫁到别家去惹麻煩,說來都是周家三房的責任。哪怕責任是在馬老夫人身上,後者嫁進周家也有五十年了,還一直身負賢名,周家是沒辦法完全甩鍋出去的。
周馬氏歎息道:“額們老爺這兩日一直在爲這事兒煩心。他說颍川侯事後可能會派幾個人過來,嘴上說是送小輩來曆練的,其實不知道暗地裏打着啥主意呢,偏額們家又不能回絕……”
海棠眨了眨眼,提醒周馬氏:“姨奶奶,我爺爺那天說了……”
“額知道!”周馬氏不等海棠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可額們老爺的顧慮也有道理。颍川侯派來的小輩沒本事奪權,可那小輩又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定然跟了不少随從,那些才是正主兒呢!要是這些人把額們西北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将來颍川侯要再派心腹部将過來奪權,就容易成事多了!”
海棠心想,孫閣老都成功收買到杜伯欽這麽一位西北邊軍高級将領了,還用得着另外派人來收集西北的情報?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孫閣老與颍川侯原也不是一路人,隻不過同爲德光皇帝心腹罷了。孫家就算收集到什麽有用的情報,也未必願意與颍川侯分享。那麽颍川侯想另找門路,也是正常的。他家當年也是邊将出身,隻是進京之後,就不再過問邊軍事務,反而讓周家後來居上而已。
他家如今在禁軍的位置是挺穩當的,可花無百日紅,一旦德光皇帝駕崩,新君繼位,誰能擔保颍川侯府可以一直掌控禁軍兵權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曾家也不是沒有經曆過低潮,未雨綢缪也正常。若是将來有朝一日,他們家被新君剝奪了禁軍兵權,好歹還能重回西北,做回邊将世家,謀求東山再起呢!
這麽看來,周家作爲邊将的爲難之處,曾家應該能理解才是,兩家之間其實并沒有什麽原則上的矛盾,完全可以和諧共存的嘛。隻要皇帝别猜忌周家,也别再有周淑儀這樣的二五仔外嫁女從中搞事……
海棠沉思不語,卻聽得周怡君在旁提出一個疑問:“之前那個叫張平貴的殺手,當真是姑祖母養着的麽?他說他父親是爲姑祖母辦事而死的,到底是什麽差事,還需要用人命去填?這個張平貴該不會對姑祖母一直懷恨在心吧?可他又肯到西北來爲姑祖母殺人……大冬天趕那麽遠的路就不說了,眼下時間也太早了些。颍川侯世子要來西北曆練,起碼是明年的事了,如今連地方都還未定下,張平貴怎的那麽早就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