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貴剛轉身沖過來時,她就一腳挑起身旁的繡墩,當頭朝對方襲去。
不過張平貴本就身手不凡,自是不會被這小小的繡墩吓退,一掌便将它劈成了碎片,而他本人去勢不減,隻稍稍側臉閉眼避過繡墩破開後飛濺的木屑,雙手便照舊朝海棠抓了過來。
海棠借繡墩赢得了些許緩沖時間,已擺好架勢迎戰了。
她對敵經驗不足,卻勝在招式高明又熟練,還有内力基礎。張平貴欲抓住她手腕将她制服,她卻順着他襲擊過來的力道一捋,便将他力量卸去了一半,随即一手反拑住對方的手腕,另一手迅速彈指朝他穴位一點,張平貴立時便覺得手腕處一陣酸麻,一時使不上力氣,反倒被海棠雙手拑住,随即膝上一陣劇痛,便有一股不知打哪裏來的力量,讓自己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
他迅速反應過來,利用另一隻不曾遇襲的腿使力支撐,穩住下盤,右手欲反抓住海棠手腕時,就被海棠先一步大力扭住腕間,然後一腳踢中他後背要害處,将他整個人強行踩倒在地。随着一陣劇痛傳來,他雙手已被擰至身後,又痛又使不出力氣,想要再站起來,卻不知爲何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腳力竟然如此了得,竟叫他如同被千斤巨石鎮壓住一般,輕易動彈不得。
再一瞬,海礁已沖上前來,大腳踩上張平貴後背心,重重一使力,張平貴一口血噴出來,内腑已是受了傷,再也不複先前的戰力了。
他心中大悔。早知那少年的妹妹隻是外表看起來嬌弱,其實也如其兄一般難纏,他絕對不會選擇找她做人質!周家三房繼太太的孫女也一樣是嬌弱少女,豈不是更好的人質之選?雖然她站得離周世功更近,可周世功武藝尋常,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一個照面就能将人解決掉,又怎會輕易落入敵手?!
海家的當家人不是在軍中任文職麽?西北邊軍的文官也能教出身手這般厲害的孫子孫女?周晉浦平日裏把人貶到了泥地裏,怎麽就不說人家的孫輩本事了得呢?倘若這樣的軍戶人家,都入不了周家三房長孫的眼,他周晉浦與周良候父子倆又是什麽台面上的人物?分明連海家兄妹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呀!
張平貴恨得暗暗咬牙,卻還記得周世功是個極好糊弄的人物,馬老夫人與周晉浦都能輕易拿捏住他,雖然此人如今與馬老夫人有反目的趨勢,但糊塗本性是沒那麽容易改變的。于是他便厲聲道:“老大人爲何無端欺負人?!我雖然隻是區區宿将之子,卻也是在籍的軍戶子弟,不是你一個軍中文職能随意欺辱的!你今日命人将我毆傷,我要去都司告你仗勢欺人!”
周世功剛剛被海家兄妹的身手驚呆了,但随着張平貴落入掌控,他已鎮定下來,此時也能冷靜回答了:“無恥狡辯!分明是你動手在先,來曆可疑,我疑你冒充邊軍子弟,欲圖謀不軌,才會命小輩将你拿下。你二話不說就轉身逃走,分明是承認了自己身份有異,竟然還敢倒打一耙?!你以爲陝西都司會被你幾句謊話糊弄過去麽?!”
他話還未說完,海礁已經先一步扯開張平貴的衣袖,拆掉包紮用的布帶,驗看過肘部的傷口了:“沒錯,就是這個人!那日我與老兵們在杜家莊子圍剿金家兇案的兇手,這傷就是我在逃走那人身上留下的。”
“什麽?!”周世功吃了一驚,“金家兇案的兇手?!這人身上還背着命案?!”
海礁回頭問周馬氏:“姨奶奶,可有結實的繩索?咱們把這人捆緊了,回頭好押送到鎮國公府去。鎮國公與老軍師這些天一直在忙着追捕此人呢。不過他們都盯着長安前衛的杜指揮使去了,沒想到這人竟會躲進了周家三房。”
周馬氏茫然的臉這才有些醒過神來:“啊?繩索……有有有,額這就叫人去拿!”
周怡君不愧是邊軍長大的将門之女,比祖母要機靈許多。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卧室門前,一把将門簾扯了下來,絞成長索遞給了海棠:“這個行不行?這料子還算結實。”
“行!”海棠讓兄長制住張平貴,自己接過門簾,絞得更緊了些,然後用這條粗粗的布索将張平貴的雙手牢牢縛在了身後,綁了個特别牢固的結。海家在西北養羊時,慣用這種繩結來捆羊的四隻腳。羊掙脫不開,張平貴也同樣掙脫不開。
海礁把張平貴拉起來的時候,他還在不停掙紮着。海棠便将茶幾上的茶碗在地上輕輕磕了一下,将茶碗裂成了兩半。她将茶碗鋒利的邊沿在張平貴手邊比劃了一下:“再不老實,我就把你的手筋給割斷了,再挑了你的腳筋,讓你成個廢人,看你還逃不逃了!”
張平貴感覺到了茶碗邊沿貼在手腕皮膚上的冰冷與鋒利,老實下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張平貴腦子很清醒,若他真的斷了手筋腳筋,便再也無望逃走了,即使逃回到主家身邊,也沒了用處。可他若手腳齊全,實力未損,海家兄妹倆又不會一直看着他,他總能找到逃走的機會。眼下還是先老實待着,先把内傷養好要緊。
他不再掙紮了,可一雙眼珠子卻滴溜溜地亂轉,不知又在盤算什麽。
海礁一邊制住他,一邊将金家兇案的殺手逃脫、周家老兵與知府衙門合力圍剿、查案查到杜伯欽頭上的事都跟周世功說了:“如今線索暫時斷了,府衙也隻能想辦法去查杜家的消息,沒想到這人竟然自動送上門來。他是行兇殺人的八名殺手之一,如今落網,金家兇案就算是了結了一半,隻要再查明背後主使就行了。”
周世功恍然大悟。這幾日家裏事多,他雖聽說過金家兇案之事,卻沒有太上心,萬萬沒想到裏頭有那麽多内情。隻是……杜伯欽?他不明白這個堂侄女婿在犯什麽蠢?沒有周家提攜,杜伯欽豈有今日風光?爲什麽要跟周家的政敵孫家勾結?莫非忘了自己的指揮使之位是怎麽來的了?!
周世功咬牙道:“這世上的白眼狼還真多,我以爲我們三房能出一對母女,便已是世間少有,沒想到在長安城裏,這樣的人還不止一個!”他橫了張平貴一眼,“這人殺完了金家人,又在長安城中潛伏下來,預備來年再對颍川侯世子動手。有這個人在,我繼母與妹妹勾結孫家的罪行便有了人證,就算到了族人面前,我也有話可說了!”
張平貴卻冷笑了一聲:“老大人先别忙着高興。你以爲我背後的主家是何等權貴?!馬老夫人與曾二太太隻是做出了明智的抉擇罷了。我勸你也不要犯糊塗。周家已是明日黃花,孫家卻正如日中天。就算你将我扭送官府,最終也奈何我不得。可你這個周家難得的讀書人,卻要失去唯一一個支撐家族東山再起的好機會了。你可不要選錯了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