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名殺手對金家人行兇後便消失了蹤影來看,他們在長安本地是有隐密落腳地的。
這個落腳地很可能距離周家莊子不算遠,因此他們才能瞞過其他人,在天亮前偷偷潛入周家三房太太陪嫁的别莊,趕在天亮後動手,還覺得自己有把握離開。
殺手們在别莊擄人或滅口的行動失敗後,逃脫的人迅速往外跑,逃跑的路線正好是海礁來的方向。而他在到達别莊前五裏以内,都沒遇上什麽形迹可疑之人,天寒地凍又是農歇期,沒事的人都窩在屋裏取暖,不會往外跑。海礁因此猜想那第八個殺手并不在那一帶等待接應。
此人大概率還待在他們一夥人的隐密落腳地中。
海礁沒有參與押送殺人前往知府衙門的行動,但他知道老軍師将這幾人捆得死緊,堵上嘴,丢進馬車裏,封得嚴嚴實實的再上路,還提醒了别莊裏的人,以及負責押送的老兵們,不要把這件事往外說,以免走漏風聲,叫那第八人跑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捕的七名殺手中,六個關押在府衙大牢的殺手還能被滅口,必定是有人知道他們落網了,害怕他們會供出自己,才下了毒手。
在府衙大牢犯人被殺,震驚長安官場之前,有多少人知道這夥殺手落網的消息呢?
殺手死在了重牢之中,重牢守衛嚴密,又有多少人能越過重重看守,到達這個地方?
其實,倘若那背後主使之人是孫閣老在京中的爪牙,隻要不是被抓到現行,其實也沒什麽可害怕的吧?就算周家知道孫家人在長安殺人了,又能拿他們怎麽樣?而在長安郊外買兇殺人的罪名,似乎并不比在府衙大牢裏殺人更嚴重吧?
海礁認爲,這所謂背後主使之人,未必是殺金家人的主謀,卻必定主導了滅口殺手的行動。他大概率不是孫閣老身邊重要的親友或是有權有勢的同盟,還要在長安有産業,可以供殺手躲藏,說不定就是長安本地的官員或世家富戶了。
若死去的金森金舉人當真就是許賢妃前夫,而許賢妃上輩子又一直敵視孫家人與孫貴妃,并聲稱自己前夫親子之死與他們有關,那殺人的八名殺手應該就是孫家人派到長安來的。殺手在長安期間會躲在那神秘人的産業裏,此人絕對是孫家可以信任的盟友。孫家人在周家全族世世代代定居的長安地界上,結交這麽一個盟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若說孫閣老沒有利用盟友,往周家腹背插上一刀的打算,傻子都不會相信吧?
這個神秘人很有可能已經在長安做了不少布置,就等着要給周家緻命一刀了。
他知道周家一旦查出自己做了什麽壞事,就絕對不會輕饒了他,而孫家也保不住他,他才會冒險去府衙大牢滅口的。
而他能伸手進府衙大牢,也證明他在本地的勢力不可小觑。
周家未必知道他的存在。
上輩子周家在接下來幾年内,接連失去身居高位的家族子弟,也是因爲忽略了這個人吧?
海礁分析了半天,才對海棠道:“理是這麽個理兒,可府衙那邊會查出個什麽結果,我根本沒辦法插手,隻能想辦法從爺爺或表叔公、莊爺爺嘴裏打聽消息了。但别莊那邊,我還能去打探打探。金嘉樹在别莊養傷,消息是怎麽走漏的?那些殺手又是怎麽摸到他院子裏的?難不成連周家的莊子裏,也有那孫家盟友的耳目麽?這事兒輕忽不得,我得打探清楚才行。”
海棠認可了他的計劃,還道:“周家莊子那邊人口衆多,很難說當中是否有人走漏了風聲,但别莊這邊應該還好。如果殺手們能從别莊的人嘴裏打探到金嘉樹的住處,他們連夜潛入莊中後,也沒必要等到天大亮了,再找到正确的位置,估計是需要連夜逐間屋子尋找他的蹤影,才會耽誤到天亮後的。”
海礁點了點頭,歎道:“倘若金嘉樹對我能坦率一點就好了。明明都是外人,他在老軍師與謝表叔公面前,怎麽就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獨獨對我戒備有加,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呢?我當初也沒對他做什麽呀?隻是揭穿了他袍子裏藏有秘密罷了。若不是我們當初揭破了這一點,他繼續瞞着所有人,表叔公就不會找來附近莊子的老軍師,老軍師也不會派人來保護他。那等殺手找上門來滅口時,他豈能逃出生天?他應該感謝我才是!我保住了他一條命,昨兒還幫着抓住了要殺他的人呢!”
海棠看到海礁一臉郁悶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哥哥到了金嘉樹面前,說話态度好一點,不要逼得他太緊了。如果他已經在表叔公和周家人面前松了口,不肯再告訴我們這些外人,也是人之常情。關鍵是要讓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不要再把能幫助他的人往外推。他要是真如哥哥所說,是個聰明人,理當分辨得出來,誰是值得他信任的人。我們又不是要打探他的隐私,隻是想知道一些必要的情報罷了。”
海礁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理清了頭緒之後,海礁就開始行動了。
他幾乎每天都要往别莊跑,對外隻說是看望金嘉樹,其實隻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去糾纏對方,想從對方嘴裏打探消息。剩下三分之二的時間,他都花在與别莊以及附近周家莊子的人聊天上了。
馬嬸的丈夫馬有利與兒子馬昌年,大概是知道自家要被主母轉送給姨太太馬氏的關系,也幫了海礁不少忙。
沒兩天的功夫,海礁就知道了。附近周家老兵們聚居的莊子,至今還保持着軍中作風,内部管控很嚴。當日金家出事,老兵們就在老武官們的指揮下四處搜索殺手,私下也閉緊了嘴巴,不曾往外洩露金家幸存者目前的住處。就連金家散落在兇案現場的金銀财物們暫時保管在哪裏,也沒什麽外人知曉。
這幾日天冷,又不是年節,莊上老兵們的家眷也沒人走親戚串門子。
但有人到周家莊子上走親戚串門子。
其中有個半大少年,就對周家莊子上屢屢有人前往周馬氏别莊的現象産生了好奇,到處打聽了一下。不過被問到的人也隻說是走親戚去了,沒有透露金嘉樹的名字。周馬氏别莊上本來就住了不少周家三房的老兵,兩個莊子間素日來往密切,這種事沒什麽好奇怪的。
于是這個半大少年,便也跟着在周家莊子上新交的朋友,到周馬氏别莊上來玩耍了。别莊上對莊戶的管束相對寬松,估計有人閑談時提到了前一晚上來借住的姨太太一家,以及姨老爺和表少爺救回來的少年人。
這是在海家離開别莊那一天發生的事。
馬有利問遍了認識的周家莊子老兵,馬昌年到附近的另一個小莊——也就是莊通判那位老朋友的莊子上也問過了,沒有人知道這個半大少年是誰家的親戚。有些人以爲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可互相一映證,又發現都是誤會。
那這個半大少年到底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