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在别莊上睡了一晚,次日清晨起來後,才發現外頭正在下雪,院子裏的地面上堆起了厚厚一層積雪,看來已經下了不短的時間。
莊子裏似乎來了很多陌生人,來來往往的頗爲忙碌。好些人都去昨晚救回來的少年所住的院子裏看了看,又失望地轉身離開,然後聚集到前院去了。
哥哥海礁告訴海棠:“官府來人了,裏頭還有爺爺和表叔公他們的老熟人。他們想來找咱們家昨夜救回來的那個少年問話,可惜那少年還沒有醒。這會子他們都在前頭大廳裏說話呢。”
海棠恍然大悟,忙問:“官府可查到什麽線索了?有找到強盜的蹤迹嗎?”
海礁搖頭:“蹤迹是有的,但追到半途,線索就斷了。如今根本不知道這夥人是打哪裏來的,又爲何會盯上那一家子。天亮之後官差們在現場查看過,兇手應該不是爲了搶劫,他們連成箱的黃金都沒帶走呢。”
海棠有些吃驚:“成箱的黃金?你是說那家遇劫的人帶着成箱的黃金出行嗎?”
海礁兩隻手比了個一尺見方的長度:“大約是這麽大的一個烏木箱子,上頭挂的鎖被摔壞了,裏頭的黃金散了一地,都是成色一等一的官鑄金錠,正好裝滿一隻箱子,算來差不多是兩千兩,換算成銀子,就是兩萬兩了。這是一筆大錢!”
這麽大一筆錢,強盜卻隻殺了人,而無視了散落在屍體周圍的金錠,這合理嗎?簡直就是連裝都懶得裝了。兇手的目的就隻是殺人而已,根本不是什麽強盜搶劫!而且他們的素質還挺高,紀律嚴明,居然沒有個别成員出于貪心,悄悄摸走一兩塊金錠,這哪裏象是烏合之衆呀?!
海棠不由驚歎。沒想到啊,那少年家裏居然還挺有錢的,也不知道是否因此才引來了歹人。不過既然有錢,怎麽他家連個護衛都不雇呢?就隻帶着妻兒老小出行,心太大了。
海家也有成箱的黃金,海棠曾在祖母的馬車裏見過,同樣是一尺來長的木箱子,共有兩箱,黃金數量比起受害者那一箱估計隻多不少,可他們帶了那麽多人呢!在成功縣不得不與擁有護衛力量的商隊分開的時候,海西崖這個當家人也沒有仗着接下來的路都是官道就掉以輕心,而是特地找人借了十名彪悍的護衛回來,方才繼續趕路。相比之下,那家子受害者真的太粗心了!
海礁又告訴了妹妹,這一晚上官府與周家莊上的老兵們有了什麽樣的調查結果。
有了經驗豐富的老兵們協助,長安府衙的人效率還是很高的。如今他們查到了殺人的殺手總共有八個人,清一色是黑色勁裝、頭戴鬥笠、面蒙黑巾、手中執刀的打扮,他們有馬,但馬沒有被帶到案發現場,而是被留在距離出事地點一裏多外的地方,由專人看守。六名殺手殺完人後,再奔到馬匹所在地,與剩下兩名同夥會合,上馬逃走。
他們朝着東北方向去了,那邊正是長安城的方向,主使者或首領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在長安城内。守城門的衛兵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無法保證這八個人不是改頭換面後再分批進的城。長安地界上,孔武有力還随身帶武器的青壯太多了,天知道街上行走的人裏,是否就有兇狠的殺手在?
從殺手留下的痕迹來看,他們訓練有素,帶有明顯的軍隊色彩,不過跟周家麾下的将士風格有所區别,卻不知道是哪一方軍隊出來的人馬。但無論他們是誰派來的人,在周家地盤上連殺數人,都是對周家的挑釁,周家無論如何都要徹查到底的。
海礁說:“如今周圍這一片的百姓和附近的駐軍都被發動起來了。隻要那些殺手曾經在這一帶停留過,就别想瞞過本地人的眼睛!”
說起來也是巧,昨天白天,長安周邊下了一場大雪,臨近傍晚的時候雪停了,天黑後殺手們劫道殺人,就在現場的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腳印。海家大隊人馬正好在那時候路過,驚走了這批殺手,他們沒來得及确認目标已全部死亡,更别說是對自己在現場留下的痕迹進行善後處理了。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與同夥會合,期間爲了以防萬一,又派了一個同伴折返現場觀察情況,暴露行迹後再次逃走。
雪地上留下了他們兩次逃離時的痕迹,清晰地指出了他們離開的方向。若不是清晨又下了一場大雪,掩蓋了後續的痕迹,老兵們早就摸上門去了。
海礁說起這事兒,不由感歎:“那遇劫的少年也是走運。若不是我們家正好在那時候路過,驚走了殺手,他就有可能被多補一刀,徹底命絕。即使沒有被補那一刀,他被壓在車身下無法動彈,時間長了,傷勢也會加重,等到清晨大雪下來時,他就更是死路難逃。”
他懷疑上輩子也有過這麽一樁兇案,可那時候沒有海家車隊經過,殺手成功把所有人都殺了,甚至還不止于此。
海棠聽到這裏,提出一個問題:“有經驗的斥候老兵或是官府衙役會從雪地上的痕迹看出殺手有八人,帶有軍隊作風,還将馬留在了附近,這不奇怪。可他們怎麽知道殺手是什麽打扮呢?哥哥和護衛去追那折返現場窺視我們的殺手時,看到他身上的穿戴了?”
可一個殺手是這個打扮,也不代表他的同夥也統一是這麽打扮的吧?
海礁笑笑:“那當然是因爲有人目擊到了他們行動,還正面撞上他們了呀!”
說來也巧,這位目擊者正是表叔公謝文載那位在長安做通判的同年好友莊士同。他前日到附近一位友人的家中吃席,住了一晚,昨日便前往長安城西五裏亭處等待海家人,打算陪老友一道進城的,誰知等到天黑也沒見着人,回城已來不及了,隻得再次返回友人家中借宿。
他走到半路上,正巧遇到那群殺手逃離現場。他随從手裏拿着燈籠,燈光雖昏暗,卻已足夠照亮來人的身影。對方手執利刃,還蒙着臉,看着就不象是好人。莊士同與對方正面遇上,吓了一跳,就看到對方提刀砍過來了。
幸好他随行的護衛頗爲勇武,不但替他格擋住那一刀,還能憑武力值反壓過對方。本來他還擔心歹人圍毆自家護衛,後者會寡不敵衆,不過對方似乎急着離開,見短時間能奈何不了他們主仆二人,便迅速收手離開了。莊士同聽到不遠處有馬嘶聲,歹人正好是朝着那個方向跑的,不久後還傳來了遠去的馬蹄聲,便猜想那些人已經騎馬離開了。
海礁提起這事兒,就感到十分慶幸:“還好我們家在那時候走錯了道,正巧驚走了那群殺手。否則,别說那遇劫的一家子連個活口都不會留下,隻怕連這位莊大人,也性命難保了。沒有人在後頭追着,殺手是不會介意多花點時間再殺兩個人的。”
海棠挑了挑眉:“哥哥怎麽好象一副後怕的樣子?”
海礁苦笑:“因爲……我認出這位莊大人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