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再從甘州出發,繼續前往長安的時候,隊伍更加壯大,又添了新成員。
周大将軍要把女兒送回長安老家給父母請安,順道捎上年禮,侍女仆從親兵跟了一堆,還有管家與教養嬷嬷随行,行李都拉了十多輛馬車。
另外還有周大将軍麾下的指揮同知彭大人,年初新喪了妻子,嶽母寫了幾次信來,要他把女兒送回長安嶽家教養生活。彭同知猶豫過後,終于趁着上司送女回長安之機,把女兒丢過來同行了,同樣也是侍從護衛跟了一大堆,也拉了十來輛馬車。
除了這兩家将門貴眷外,甘州城裏也有一支商隊同行,另外還有零星幾個的平民打算往長安去,雇不起大隊護衛,就蹭了将軍家的隊伍,自家駕了一兩輛小車跟在後頭。
至此,海家一行人的隊伍擴大了兩倍不止,前後延綿近一裏長,又時不時有軍士護衛前後巡防開路殿後,别說是一般的宵小了,就是有點規模的沙盜馬匪,也不敢靠近,生怕被那些軍士當成送上門的功勞,順手就剿了。
馬氏總算安下心來,見周大将軍的千金與彭同知的女兒都是十二三歲年紀的小姑娘,也都打扮得利利索索地騎着馬随隊伍前進,并不忌諱同行的男子,便不再挑剔女兒騎馬的事了。她還把周家千金的嬷嬷請到自己的馬車上來說話,打聽些長安官眷圈子裏的事,争取盡快熟悉長安城中的人事關系,爲自家将來的交際做準備。
周家小姐的嬷嬷姓甘,從前也跟馬氏打過交道,算是熟人。她雖然長年住在甘州城,可每年總有一兩回被打發回長安鎮國公府辦事,因此對長安的情況頗爲了解。旅途寂寞,晚上歇息時她要照顧小主人,也就罷了,坐車趕路期間,她就隻能跟小丫頭們說話,怪無聊的,能與馬氏聊天,還能打發時間,何樂而不爲呢?反正周大将軍也說過,讓她多與海家人親近,她便幾乎每天都會到馬氏車裏來。
就連周大将軍家的管家,也騎着馬走在海西崖與謝文載車邊,時不時與他們搭幾句話呢。
海礁見狀,便主動親近周家的親兵們去了,順道還能多請教一下騎射與武藝。趕路期間不方便每日繼續鍛煉,他隻能抓緊時間多學點理論上的知識了。
隻有二叔海長安,專心照顧自家妻兒,時不時檢查一下家裏其他人與馬車的情況,并不與周家或彭家人打交道。他對他們的态度還是十分客氣有禮的,隻是礙着自己身份尴尬,盡可能不跟人家套近乎罷了。
有了家裏人的示範,海棠又怎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呢?
她騎着馬主動湊到了周家和彭家兩個小姑娘的身邊,先是好奇地詢問人家手裏的漂亮小馬鞭是怎麽做的,又問人家的馬,很快就搭上了話。
周大将軍的千金名叫文君,聽名字很斯文,本人卻是個活潑潑的性子。小姑娘皮膚有些黑,騎射都很擅長,這兩天一直在安慰喪母又離家的閨密呢。見海棠主動湊過來,似乎也能吸引閨密的注意力,讓其不再爲自己被迫離開父親之事難過,她便也樂得與海棠交起朋友來。
彭同知的女兒名喚彭玉琪,身上還穿着重孝,不過看她行動,顯然也是騎射好手。她膚色偏白,人也顯得瘦弱,氣質有些喪喪的,好象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來。
海棠搭了一會兒話,很快就打探出,彭玉琪很不樂意去長安外婆家。她跟着父母在甘州城生活很多年了,對外婆家隻有小時候的一點記憶,沒多少感情。本來失去了母親,她就夠難過的了,如今還因爲外婆的堅持,不得不離開父親身邊,去陌生的長安生活,她心情怎麽好得起來?若不是閨密周文君也要去長安,很可能還會住上一兩年,她才不樂意出門呢,恨不得裝病混過去。
如今有閨密陪着,可以在野外縱馬跑個爽快,又結識了新朋友,彭玉琪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
海棠便順勢陪着兩位小姐姐騎馬散心,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馬氏要拿這事兒埋怨孫女兒,她也有話可說:“文君姐姐和彭姐姐都能做的事,我爲什麽不能做呢?咱們海家難道還能比周家和彭家講究規矩?”
馬氏頓時無言以對。
過後當着周家嬷嬷的面,她又不能說大家閨秀不好抛頭露面的話,隻能拿孫女兒年紀小來說事兒,怕海棠騎馬太快會摔着,又怕孫女騎得太遠了,遇上危險時隊伍來不及救人。
周家那位甘嬷嬷卻是見慣主家小姐們從小習武練騎的,并不放在心上:“我瞧您家裏的姐兒騎術很是出衆,并不比大人差。海太太就隻管放心吧。再說,我們小姐與彭小姐也在呢。兩位小姐從小就弓馬娴熟,定會把海小姐照顧好的。附近這一帶早就被親兵們清過道了,怎會有危險呢?若真有什麽不對勁,斥候也會提前報上來。”
馬氏無話可說。
祖母都不攔着了,海棠便越發撒起歡來。
她跟着周文君與彭玉琪騎馬亂跑,最遠的一次跑到了距離隊伍三裏外的地界上,順道還張弓射了兩隻野兔回來給家人加餐,還給謝文載與陸栢年采了幾株草藥回來。因爲有同伴陪着的關系,家裏人沒有說她什麽,之後她就更加放心大膽了。
有一回遇上了亂竄的毒蛇,彭玉琪吓得驚叫,周文君招呼着小姐妹們快走,海棠則眼疾手快地一鞭子甩過去,正中毒蛇七寸,把它一鞭兩斷,第二鞭随即跟上,把蛇頭給鞭爛了。
周文君與彭玉琪見狀大爲佩服,回到隊伍裏也不停地跟人誇獎海棠的鞭法出衆,膽識過人。除了馬氏聽得面色發白外,其他人個個都隻有誇的,三家官眷間的關系更爲融洽了,晚上到了驿站,還互相招呼着一同去吃酒用飯呢。
海棠到了祖父母面前,倒是一臉乖巧的模樣:“我以前雖然沒拿鞭子打過活物,但練鞭時總能打斷柴火,心裏是有數的,不會叫那蛇纏上來。再說了,當時就隻有我們三個在,周家侍女騎馬隔着上百步遠呢,根本趕不過來。文君姐姐距離蛇最近,差一點兒就被咬着了。我要是什麽都不做,一旦她被毒蛇咬傷,這荒郊野外的,上哪兒求醫去?這種時候,我根本沒功夫瞻前顧後,就先一鞭子甩出去了。”
海西崖比較平心靜氣:“既然你自己心裏有數,爺爺就不說你什麽了。以後可要更用心練武,危險的地方不要去,危險的東西也盡量不要碰。無論你做什麽,都要想着,家裏人會爲你擔心,别讓你阿奶牽腸挂肚的。”
海棠乖乖應了,轉頭看向馬氏。
馬氏憋了半天的氣,終究還是沒罵出口,就先洩了氣:“罷了,救人也是好事,以後可别再跑得這麽遠了,見了毒蛇野獸就趕緊離得遠遠的,别仗着會兩手鞭子就膽大包天,淹死的人多是會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