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結束後,回到家的海棠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汗。
她扭頭去看二叔海長安與哥哥海礁,他倆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那疤臉男奸細被肅州衛帶走的時候,已是個血人了。看着他嚎叫不已的慘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心驚膽戰來,同時對王百戶多了一絲同情。
原來他老婆是這麽厲害的人呀,平日裏還真看不出來,以爲她隻是比較愛作而已,本質上還是朵嬌花,沒想到下起狠手的時候,居然能這麽黑!
海長安小聲說:“咱們以後還是别惹王成複他老婆生氣的好,多多與人爲善,鄰裏之間也能相處得更融洽。”
海礁與海棠十分認可地點頭。
海棠心裏還在想,原來用鞭子打人,殺傷力也不小,更兼靈活性高,方便攜帶。她的《基礎武技一》裏不是有鞭法嗎?她改明兒也好好學一學,将來遇到危險了,包管比王百戶的老婆還要厲害!
事後趕去看了熱鬧的馬氏就覺得幾個兒孫的膽子太小了,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王家媳婦的脾氣已經夠溫順的了。換作是額遇到這種事,額也恨不得砍那奸細一百刀咧!在西北邊陲,女人太過溫順柔弱,簡直沒法過日子。想當年額年輕的時候,何嘗不是溫柔似水?老爺最喜歡額的性子咧。可胡人真個打進城來了,額還不是照樣要拿起柴刀去砍人?!你們就是太年輕,見識太少。”
海長安笑眯眯地說:“這是當然啦,兒子的見識如何能跟爹娘相比?今兒算是開了眼界,日後也要請娘多多指點兒子和媳婦呢。”
馬氏得意地輕哼兩聲:“行啦,你且回屋去安撫一下你媳婦,告訴她,沒啥大事,就是斜對面抓到個奸細罷咧,叫她别害怕。”
海長安笑着應聲去了,馬氏又對海礁與海棠道:“今兒太晚了,你倆都别出門,随便吃點餅子對付就算了,以後再說吧。棠棠跟額進屋。”
海棠與兄長對視一眼,乖乖跟着馬氏走了。
接下來海棠就在正屋裏挨了祖母馬氏一通訓,怪她不該在發現危險後,沒跟家裏大人知會一聲就湊上去了。雖說今天她順利地拍了奸細兩闆磚,救下了王成複一家,可她要是沒拍成呢?要是那奸細及時聽到動靜躲開了呢?她一個小娃娃,如何是那窮兇極惡的奸細對手?連出了名身手高強的王成複,也奈何不了對方呢,她至少該跑回家叫上二叔呀!若是來不及,那就高聲示警,附近的鄰居聽到了,也會去救人的。
這種擅自跟奸細動手的壞毛病,比她哥哥擅自跟蹤奸細、偷聽奸細情報的做法更危險!
馬氏就不明白了,自家教導孩子,素來都是十分規矩的,怎的就養出一對膽大包天的孫兒來?本來他們老兩口就沒少爲大孫子的安全操心,結果小孫女又做出更危險的事,叫他們怎麽辦呀?!
海棠抱着馬氏的手臂撒嬌:“我再不敢了,阿奶别生氣。其實那個奸細隻盯着王叔叔,連王家嬸嬸都騰不出手來對付,根本就沒發現我靠近。王叔叔也很厲害,他把奸細的雙手給抓住了,又别住了奸細的腿腳,那奸細手腳都動不了,才會輕易被我敲暈的。我也是看到他奈何不了我,才會動手的呀,不然我早就跑開去叫人了!”
馬氏根本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聽了這話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呀!”海棠眨着一雙純真的大眼睛,“要不是王叔叔抓住了奸細,我個頭這麽矮,力氣這麽小,又能對那奸細做什麽?不過王叔叔很感激我,一再誇我機靈,才會在您面前說了我那麽多好話。”
“這王小子真是的。”馬氏歎道,“不過他也不容易,今兒這一遭真是把他一家子吓壞咧。那奸細咋就找上他家了呢?”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想知道。事後還是顧青鴻将軍親自到海家來,把審訊的結果告訴了海家人。
負責盯梢疤臉男的士兵不慎暴露了行迹,被他反摸過來制服,一死一重傷。疤臉男見自己行蹤暴露,知道再不逃走就要被抓,就立刻趕往城門口,卻在那裏發現了正準備出城的大隊人馬,以及十來輛被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他立刻就猜到這很有可能是押送三王子的隊伍。驚喜之餘,他也在犯愁。清晨時分,肅州城外行人稀少。他若跟在大隊人馬後頭,馬上就會被發現,那時要如何将三王子的去向報告上去?但他若是不跟着這支隊伍,他又如何探知三王子被押運的路線?
正巧王成複發現自家兒子擅自跑出家門,來到城門口找他,慌裏慌張地請同袍代爲支應,自己趁着隊伍還未出發,趕緊先把兒子送回家去。疤臉男早就查到王成複曾經假扮過三王子,設套坑胡人了,見他全副披挂上身,爲了防風沙還戴了圍巾,索性就一路跟着他回家。
疤臉男知道王家人口少,隻有他一個壯丁,隻要把人解決,自己換上王成複的衣裳就可以冒充對方混入隊伍中了。要是等到押送部隊出發前的最後一刻才在城門處現身,他很有把握能避開熟悉王成複的人,跟上隊伍末尾的。而且他身上帶了不少工具,等到途中歇腳的時候,随時可以找機會留下暗記,爲胡人引路。
這疤臉男的計劃雖說有些異想天開,但當時倉促間他也隻能這麽做了。要是放棄混入押送隊伍,直接離開肅州城,他當然能避開被抓的命運,可回到胡人那邊,就沒辦法交代了。派不上用場的奸細是會被抛棄的。沒有了胡人三王子後,他的主人也會失勢,連帶他也會失去一切的财富、地位與前程。他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結果,就隻能冒險了。
他本人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隻是覺得運氣不好。正常情況下,王成複如何是他的對手?王家三口都會成爲他的刀下亡魂。至于那敲了他兩闆磚的小娃娃,更是從不被他放在眼裏。他本來還打算搞定王家之後,就把小女娃擄進王家滅口,留夠時間給自己換裝,免得驚動了附近的居民。反正小孩子随便亂跑也是尋常事,隻要他跑得夠快,誰會知道事情是他幹的呢?
顧青鴻說起這奸細的供詞,依然怒氣難消:“這混賬東西簡直不是人!等他把知道的胡人情報都吐幹淨了,我會給他一個痛快的!”說完後,他又放緩了語氣,鄭重向海西崖道歉。海家祖孫告訴了他重要的情報,結果他派出去的人卻暴露了自己,差點兒放跑了奸細不說,還害得海家孩子涉險。這完全是他的責任!
海西崖早已後怕過了,如今心情已平靜下來,自然不會再埋怨什麽。負責盯梢疤臉男的士兵固然是粗心大意了,可一死一重傷的代價已足夠沉重,他怎好再作苛責?
他隻關心一件事:“胡人既然早有準備要救人,押送三王子的事要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