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悄滑入臘月。年前的最後一個月,林照夏變得忙碌起來。
這個月,皇室有一位公主一位郡主要出嫁。臘月初一始,林照夏就忙着往蔣府跑。先前她和趙廣淵大婚,蔣家出了大力,這回蔣文濤大婚,于情于理她都要過去幫忙。
蔣夫人婆媳忙得飛起,好在有不少蔣氏族親進京幫襯,人手一多,倒也顧得來。又有林照夏打發了二十個下仆前去幫襯,蔣府的婚事籌辦的忙而不亂。
初三,林照夏去齊親王府給德陽郡主添妝。一整套極品的天然海珍珠首飾,個個盈潤光潔,整個大齊都尋不到幾顆這麽大尺寸,圓潤且大小一緻的。
德陽很是喜歡,“謝謝堂嫂!”
齊親王妃也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侄媳,都說她家中除了一個侄子,别無親眷,家中也隻是尋常。不想得了這等好物不自留倒舍得送出來。
這首飾,比之前越王送自己的珍珠首飾還要好。
“好孩子,這等好物你自己留着就是,做甚白白便宜了德陽這丫頭。”
林照夏笑笑,“自王爺回京,齊王叔和王嬸對他頗多照顧,自我嫁入王府,王嬸幾次三番指點,侄媳銘記于心,些許薄禮不足以表達我倆的心意。”
“你這孩子。就是客氣。”齊親王妃拍着林照夏的手,心中熨貼。
至正帝的那些兒子,她還就看廣淵這個侄子順眼,隻是,可惜了。
齊親王唯一的嫡女成親,整個皇室都來了,婚禮辦得熱熱鬧鬧,齊親王妃對林照夏送的添妝滿意,也願意回報一二,拉着林照夏從旁幫忙,其實是教她如何與皇室宗親打交道應酬。
林照夏這是嫁入皇室的第一年,馬上就到年底,各處都要送禮,其中與皇室宗親的往來尤爲重要,趁此機會正好教她如何行事,也免得她辦事不妥當,得罪了人。
林照夏感激于她的提攜,在她身邊也學得認真。
臘月初五,德陽出嫁,蔣府幾乎傾盡全力操辦蔣文濤和她的婚事。
齊親王就這一個嫡女,自小待她如珠似寶,又因爲至正帝的關系,把德陽生生拖成了老姑娘,早兩三年,讓德陽被人說了不少歪話,此番她大婚,齊親王便想着彌補自家姑娘。
大操大辦,恨不得把滿京城的百姓都請來吃席,辦得極其熱鬧,銀子水一樣花出去。
除了禦街,京城幾條主要街道,也都披紅挂彩,沒那麽大地方辦流水席,便在京城九門設了喜案,凡入城百姓都可領一份喜糕,共賀齊親王嫁女。
大婚當天,從早上開城門開始,京城九門就開始給入城百姓派發喜糕。
遠近村子的百姓得知消息,那是傾巢出動,連襁褓裏的小孩都被抱了來,隻爲了領一份喜糕。
家裏人口多的,當天就領了十幾斤的喜糕回家,省着吃都能吃到年後了。
當天的京城,熱鬧非常。滿目的紅,賀喜聲不絕。
林照夏之前自己大婚,被折騰了一天,外頭雖傳如何如何熱鬧,但她卻看不到,如今德陽大婚,她倒是好生看了一回熱鬧。
齊親王嫁女鬧出的動靜太大,讓至正帝氣得牙根緊咬。
齊親王嫁女,沒地方擺席,便在京城九門派喜糕,有些人鑽漏子,朝陽門領完又跑正陽門去領,正陽門領了又跑宣武門去領,也不知齊親王到底讓人做了多少喜糕。
齊親王嫁女這個标準,在他之後嫁女的至正帝能落了他的後?
皇室嫁女,還比不上王爺嫁女不成?
可這麽鋪陳,又非至正帝的風格,直氣得他胸悶氣堵。但能怎麽辦,向齊親王低頭,證明公主大婚比不上郡主?
衆臣和百姓還怎麽看他。他堂堂一個皇帝還送不起喜糕?
于是京城的糕點鋪子,全都被至正帝征用了,連續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做了一屋又一屋的喜糕,還得比齊親王的用料更瓷實才行,不然丢不起那臉。
結果,自臘月初五百姓們領了德陽郡主的喜糕後,初八不僅京城附近的百姓趕着進城,就連稍遠一點的各縣各村百姓都攜家帶口進京。
就爲了賀至正帝嫁女,并至九門處領一份喜糕。
五公主昭佳大婚鬧出的動靜,令後宮諸妃瞠目結舌。惠妃受寵若驚,在知曉至正帝的打算之前,誠惶誠恐到皇帝面前請罪,說是太抛費了。
至正帝能不知道太抛費了嗎,可他能怎麽辦,有齊親王嫁女的例子在前,他堂堂一個皇帝嫁女,能輸給區區一個王爺?
好在他大部分公主都已成親,可一想到明年後年要大婚的六公主七公主,又頭大如鬥,暗地裏把齊親王罵了個狗血淋頭。
至正帝心情不好,把前來請罪的惠妃罵了一頓,還讓人把她轟了出去。
即便惠妃被罵出禦書房,後宮諸妃,包括皇後,也是妒忌得扭壞了幾方帕子。
她們生的其他公主都沒有這個待遇,連她們生的王爺都沒有這個待遇,怎麽輪到五公主,就給寵上天了?
難道後宮諸多女人中,其實惠妃娘娘才是皇上的白月光?
惠妃娘娘被皇後叫過去斥責了幾日,别的娘娘也在暗中針對她,惠妃聽着外頭傳的皇上如何如何寵愛她的話,心裏苦得跟黃連一樣。
還無法辯駁。
暗地裏也是把齊親王罵了無數遍。
倒是明年後年要出嫁的六公主七公主對自己的大婚期待起來,不知将來又會是何等的熱鬧。還特地出宮去觀摩了一番,待自己大婚時也能辦得更熱鬧些。
惠妃被至正帝罵了,消息傳到五公主的夫家定北侯方府。
方府尚公主,定北侯方晟能讓皇上花這個錢?自然是把一幹抛費給包攬了。皇上出主意,他跟在後頭花錢。光做喜糕就差點花光了府庫裏的存銀。
定北侯心裏直叫苦,但能怎麽辦,把皇上嬌養十幾年的公主尚回家,辦婚禮還讓皇上出銀子不成?
隻好捏着鼻子認了。
而定北侯次子方哲尚個公主,本是高興的事,不想自己莫名成了一衆兄弟的公敵,和父親一樣,也是暗地裏把齊親王罵了數百遍才罷休。
齊親王不管這些,他自來我行我素,才不管旁人如何說。
他熱熱鬧鬧嫁女,走在京城哪個角落,都有人向他道謝,說不僅讓他們瞧夠了熱鬧,還撈了好吃的喜糕。更絕的是,皇上也跟風,又讓全家吃了一回喜糕。兩回領的喜糕,吃到年後,那是妥妥的。
京城百姓恨不得皇室宗親天天嫁女才好。
而齊親王聽了心中高興,恨不得再辦一回嫁女。
德陽郡主和昭佳公主的大婚,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入京的百姓是平時的數倍,來都來了,不得逛一逛京城?年節将近,正好辦些年禮帶回去,于是兩場大婚帶火了京城各大鋪子。
會仙樓更是每日人滿爲患,進不去的食客在門口點單打包帶走,還把貨架上的各色貨物都搶了個精光。
收銀子收到手軟,羨煞了一衆同行。
臘月初十,長至學校放寒假,趙廣淵把他帶來大齊。
原本他隻每天晚上能在府裏走動走動,或是周末能在府外逛一逛,平爍等人白天想找他,都說是白天在進學。其實是他不在府中。
如今寒假放一個多月,被爹娘帶來大齊,能日日不分白天黑夜地和爹娘在一起,高興得直蹦。
跟放了風的紙鸢一樣拉不住。
趙廣淵從司農司回來,在府裏沒看到兒子,問了下人,說他到魯王府去了,點點頭。又在主院沒看到林照夏,聽說她在一進院尋芳閣,便尋了去。
王府一進院,東路是幕僚和屬官辦公的地方,西路的尋芳閣是每日林照夏主持中饋理事的地方。
趙廣淵到時,林照夏正埋頭在案上,奮筆直書。那水筆被她揮成殘影。
“呀!你吓我一跳。”林照夏朝站她身後的趙廣淵嗔怪道。
趙廣淵把她抱了起來,自己坐在椅子上,讓她坐到自己的膝上,圈在自己懷裏,看案上林照夏寫的東西。
“把我當暖爐啊。”林照夏笑話他。
趙廣淵便與她貼了貼臉,蹭了蹭,臉上的寒意激得林照夏打了個激靈,往外探了探,“外頭又下雪了?”
“嗯,下得小。”
林照夏心疼他風裏雪裏這麽奔波,兩手圈住他的大掌,給他傳遞熱氣,“什麽時候封印?”衙門不封印,他還得在外奔波勞碌。
歎了口氣,滿京城的王爺就沒有一個像他這樣把差事正兒八經幹的,多是在各衙門挂個名。好處自己領,苦活累活自有下面的人做,出了事也有人背鍋,就他親力親爲。
“沒事,我體旺,不冷。”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掌中,“在寫禮單?”
林照夏點頭,“要送的禮多,要采買的東西也是多而雜,而且這裏面處處是講究,我頭都大了。”
林照夏嫁入王府第一年,當家理事第一年,這麽大一個王府,屬官幕僚侍衛府兵下人,加起來足足幾百号人,不說府内,就說府外要送的禮要走的人情更是不少。
府裏又沒有舊例可循,這人情往來,處處是學問,稍不注意,就要踩坑。她已經頭疼半個月了。
“辛苦你了。”趙廣淵心疼地圈緊了她,要是在現代,她不用背負這麽多。
翻着紙張,“京中各處的禮可以晚幾天,但是給皇陵那邊的,這兩天就要送過去了。”天冷,路上不好走。
林照夏有些猶豫,“我娘家那邊,要不還是交給我三哥,混在他們的年禮裏面算了,不用單獨送過去。”
趙廣淵不同意,“沒必要遮遮掩掩,咱大大方方地送,隻是不以王府的名義以你的名義送就是。”
林家養了王妃的侄子幾年,王妃給林家送年禮,外人無可指摘。
“行吧。到時我問一下我三嫂那邊,看他們有沒有東西要一起送回去,還是他們要等過段時間回去過年時再一道送回去。”
說起娘家的事,不由又想起她三嫂來說的給蘭貞挑親事的事……蘭貞那意思,小門小戶看不上,若大戶人家當正妻當不了,當妾室姨娘也是願意的。把馬氏氣得不輕。
林照夏也生了氣,本來還想找個借口見一見她二哥的,現在也沒了心情。
王府後院,馬氏和林敬甯正招待二房一家四口。
蘭貞是以要尋親事爲由住在了三房家裏,李氏便經常找借口來看她。
即便馬氏說了王妃若不召見,他們就去不了前院,便還是讓李氏尋着機會帶着蘭貞去見了林照夏好幾次。
把馬氏和林敬甯都給氣着了,又不能阻止他們上門。
本來夫妻二人還很熱絡地給蘭貞相看,結果尋了幾家,李氏和蘭貞都沒看上,話裏話外還說三房夫妻不盡心。把馬氏和林敬甯的一顆心也弄冷了。索性不管她們了。
結果馬氏夫妻丢開手,李氏又不願意了。
他們二房住在外城,又接觸的都是平民百姓,哪有三房住在内城見的貴人多。
今日便借機上門,拎着一個包袱過來,說是給家裏送的年禮,讓三房回家時一并帶回去。
“二哥也不回去嗎?”
林敬甯眉頭皺了皺,他問過了,有四妹關照,他和二哥放的年假都比旁人多,冬日路上再不好走,來回五天也盡夠了,餘下幾天還能在家和父母大哥一家好好聚一聚,盡盡孝心。
結果二房不回去,他二哥也不回去?
林敬安是想回陵村過年的,奈何除了他,妻子兒女都說不回去,李氏還說正好趁着年節,在京中走動走動,給蘭貞尋一門好親事。
林敬安便想,平日裏他也時常回陵村,想到女兒的婚事,便也妥協了。
“我就不回去了,翻過年,我還有很多機會回去看他們。年裏正好大家都有空,便走動走動,也好給蘭貞相看相看。”
林敬甯聽完看了二哥一眼,這二哥知不知道他妻女眼光高着呢,他能走動的人家,他那好二嫂和蘭貞不一定看得上。
“他三叔三嬸,你們過年回陵村,這小院能不能借我們住住?”李氏笑眯眯開口。
蠢作者把冬月和臘月理解錯了,一直以爲它倆是一樣的。但冬月是農曆十一月哈。公主和郡主的婚事之前說是冬月。前文改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