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蔣府,趙廣淵徑直去了太廟。
鑒于趙廣淵這些天的神操作,背後盯着他的人,都隻以爲他這是去皇陵燒了紙還不夠,去皇宮燒了紙也不夠,又要跑太廟繼續燒了。盯着的人也就沒把他的異樣放在心上。
隻覺得貞順皇後這一波要娶兒媳,收到的紙錢未免多了一些。
趙廣淵一路打馬過去,不到一柱香時間就到了。
大齊的太廟在皇宮外東側,離皇宮倒是不遠。當然也不能置得太遠,畢竟皇上皇室宗親們也是要時不時去祭祖的。
平民百姓家供奉祖先的地方叫宗祠,皇家供奉祖先的地方叫太廟。後來也開始供奉爲皇室做出卓越貢獻的宗室及大臣。
自先古始,華夏子孫就極重視祭祀祖先,每祭祀必要大禮參拜。普通百姓,跪天跪地跪父母祖宗跪君王,而讓君王下跪的不多。
功臣死後,如供奉在太廟,能得後世皇帝的跪拜,那對于功臣家來說,是件莫大的哀榮,是件極有面子的事,所以若有人說祖先配享太廟,那真的是牛逼哄哄,皇上都要禮遇三分。
皇室爲拉攏人心,把一些功臣供奉在太廟,不費錢不費力的,輕而易舉就讓功臣家後世子孫甘爲皇家肝腦塗地,流血犧牲,死而後己。
大齊掌管太廟和掌管皇陵的一樣,都是趙室宗親。趙剛也是,趙室宗親。
趙廣淵臨時起意去太廟,并未知會趙剛。但他到時,趙剛就候在大門口。趙廣淵還愣了愣,不知道這趙剛是不是像後世人說的神棍。
但趙剛有本事,趙廣淵也是知道的,對他心生敬意,但當年他開口,讓皇兄及其一家慘死,趙廣淵看趙剛,有時候便像看一個死人。
趙剛自知不管做多少,不管如何彌補都不能讓先太子死而複生,對因他的緣故,令趙廣淵深陷囹圄,一直抱撼,總想爲他做點什麽。
“越王來了。”
趙廣淵淡淡看了他一眼,從他旁邊擦身而過。趙剛知他對自己的心結,也不以爲意,默默跟在他身後。
兩人在偏殿坐下,趙剛的徒弟端來茶水,就默默退了回去,把門關上。
趙廣淵一直看着茶杯不說話,趙剛也不說話,兩人沉默地坐着。
趙廣淵是不知如何說出口,不想透露他和林照夏的秘密,暗想着如何更隐晦地問出自己想知道的。而趙剛心生愧疚,也猜不透越王來找他何事,想等着他開口。
又過了一會,趙剛坐不住,“不知越王來找在下,是爲何事?”
趙廣淵定定地看他,當年他恨不得殺了趙剛,但皇兄說趙剛雖是因,但并不是果。而且他隻是說了他蔔卦到的結果,他對皇上負責,并沒有錯。
這些年趙廣淵已不再把這事放在心上,可偏偏昨夜他又夢到了皇兄。死得那樣憋屈的皇兄。
趙剛在趙廣淵的死亡凝視下,垂了垂眼眸,“越王,人死不能複生,活人還活着,雖艱難些,但還是要往前看。若有用得着微臣,我趙剛義不容辭。”
趙廣淵撇開目光,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放下。
“我不日就要大婚,不知依大祭司看,我與王妃的婚緣可順?”
趙剛擡頭,越王是來問他大婚一事的?
“這事越王不該去問欽天監?若是不方便,下臣可領王爺去見慈恩寺的緻遠大師。”他不過一個祭司,看相問前程這事,實不是強項。
“你看不出?你若看不出,十年前爲何在皇上面前說我皇兄天命所歸,真龍天子,青出于藍勝于藍?難得的盛世明君?”
說起舊事,趙廣淵仍是氣憤難平。
因爲他的一句話,給皇兄帶來至命的傷害,就因爲他的這一句話,引來其他人的不滿,還引來皇上的忌憚,至皇兄英年早逝。
趙剛無言以對。當年确實是他沖動了。
皇上來太廟祭祖,與他談起太子,他便把緻遠方丈對太子的蔔卦說了出去,結果不想卻爲太子引來滅頂之災。
“臣萬死難辭其疚。”
“你是該死。”緻遠那個秃驢更該死。
既算到皇兄是儲君之相,又算到皇兄以後的命格,怎沒算到皇兄止步于儲君之位?還說他是不世的盛世明君,害皇兄早亡。
緻遠那個半桶水的秃驢更該死!
趙剛沉默。
他知道越王在氣什麽,他當年也和越王一樣生氣。可緻遠大師說,人的面相此一時彼一時,并不是永恒不變的。因他透露天機,害太子早逝,這些年緻遠大師心感内疚,辭了慈恩寺方丈一職,避世不出,已足十年。
趙廣淵并不想見那個秃驢,趙剛雖看相蔔卦不行,他也不是來找趙剛看卦算命的。
趙剛身爲大祭司,主管太廟皇陵祭祀諸事,負責爲皇室堪輿龍穴吉壤,督建帝後皇陵。當年皇陵龍氣潰洩,就是趙剛提議用童子童女純真之氣去填補,夏兒才被挑中獻了祭。
也不知出了何故,夏兒竟沒死,竟是到了那神仙地界。
這事趙廣淵一直想與趙剛探讨一二。但因爲對他有恨,又不想洩了這麽大的秘密,一直不肯說與旁人聽。
但如今夏兒來了,留長至一個人在那邊,他和夏兒都不放心。也不知這是什麽征兆,什麽原因導緻的,夏兒突然出現,又會不會又突然離開,趙廣淵雖說面上無異,但心裏一直萬分擔憂着。
“那年本王在皇陵,你爲何會親去皇陵主持夏至大祭?”
趙剛愣了愣,立刻就想到那年夏至他到皇陵的事。“那年,下臣是堪測到龍氣再一次潰洩,才親至皇陵尋求補救之法。”
“你是如何補救的?”
趙剛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隔了這麽多年,越王爲何會關心這些事。
“當年此事下臣禀報于皇上,皇上建議仍用童子童女去填,被臣拒絕了。臣親去皇陵重新埋了鎮陵獸,堵了潰散的龍氣。”
爲保江山永固,皇上不介意犧牲幾個童男童女,但趙剛經過這些年,卻不願再造殺戮。換了更溫和的法子。
後來越王與他通信,隐約說了此事,不知爲何今日又再提起。趙剛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