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裏,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到處是殘肢斷臂,慘不忍睹。空氣裏飄來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幾個主殿火光沖天。
“皇嫂!炙兒!”
“七皇子,火太大了!”
“滾開,我要進去救人!”趙廣淵掙脫開拽着他的侍衛,朝火海裏沖了進去。沒人攔得住他,“七皇子!”侍衛們紛紛跟着沖了進去。
小小的炙兒躺在太子妃身邊,身子早已僵了。“七弟,炎兒托付給你了……隻要活着就好……送他到遠遠的地方過活,遠遠的……”
“皇嫂!”
趙廣淵抱着被太子妃緊緊護在身下的炎兒沖出火海,身後火光沖天,一截斷梁砸在他身後,他踉跄了下,緊緊抱着襁褓中的炎兒沖了出來……
“炎兒才兩個月,你連他都不肯放過!”
“不是朕下的令。”
“不是你下的令,可他們卻是你的人!你真是蛇蠍心腸,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爲了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不擇手斷,連自己的骨肉血親都不肯放過,你連畜生都不如!”
禦書房外,聽着母後聲嘶力竭地質問父皇,趙廣淵心如刀絞,他從火海裏救出來的炎兒也沒了。炙兒他沒救下,炎兒也沒了……
“炎兒也沒了嗎?”
“皇兄,是我保護不力。”趙廣淵跪在太子面前痛哭失聲。
“不怪你,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太子趙廣淙神情淡淡,沒有任何波動,像在說着别人的事。“七弟,這些天你爲兄奔走,兄記在心裏。聽爲兄的,别作無謂的掙紮了……”
“皇兄!”
趙廣淙擠出笑,“皇兄沒事。皇兄想吃太福樓的茯苓糕了,你能不能給皇兄買來?”
“皇兄?”
“放心去吧,兄等你。”
“好,弟這就去買。”
一柱香後,趙廣淵捧着茯苓糕複又回到大理寺監牢,牢内的石台上,太子趙廣淙閉着眼,神情安詳地永遠離開了人世。
“皇兄!”茯苓糕撒了一地。
皇兄出事後,趙廣淵不放心被關在鳳藻宮的母後,急急往宮裏跑。
推開宮門,殿中吊着一個人,“母後!”他的母後呂氏,一身素缟吊在梁上,已死去多時。
母後……皇兄……炙兒,炎兒……母後……
趙廣淵滿臉是汗,掙紮着從困夢中醒了過來。望了一眼屋内的環境,目光落到面前的錦被上。片刻後,痛苦地兩手捂着臉,眼淚從指縫中滾了下來。
壓抑痛苦的嗚咽聲低低傳來,外室伺候的曹厝聽着動靜,正想問王爺要不要點燈,結果低低的嗚咽聲傳入耳朵,曹厝愣在了那裏,待聽得再清些,也捂緊了嘴,跟着掉了淚。
次日,曹厝伺候趙廣淵梳洗,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見王爺面上又恢複了往日的神色,半點看不出昨夜擁被低泣的人是眼前人。
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王爺,今日如何安排?禮部那邊今日要到蔣府納吉,王爺是否要到場?”
“嗯。要去。”
“是現在去,還是?”
“還早,本王還有事要辦,要出城一趟。”
要出城?“那奴才現在去安排侍衛……”
“不必,本王一人即可。”
一人?不帶侍衛?“那帶府衛?”見王爺搖頭,曹厝便應了是,不再多言。
直到王爺讓下人準備祭品香燭,曹厝才反映過來,王爺要去郊外祭奠先太子!有些懊惱,他該跟着去的。
巳時中,禮部一衆官員在蔣府門口遇上越王,紛紛行禮,“王爺。”
“嗯。”趙廣淵淡淡回應。
杜知禮行完禮看了越王一眼,見他風塵仆仆,一人一馬,連個侍衛小厮都沒帶,也不知從哪過來,“王爺從衙門過來?”
聽說越王對司農司的差事很是上心,還親力親爲,親至皇莊,下到地裏查看莊稼情況,還以手拈土,分析田地裏土質情況,杜知禮心生敬佩。
雖然大家都說越王被關在皇陵關了十年,被關傻了,磨平了銳氣和菱角,但杜知禮卻喜歡這樣接地氣的王爺。對他生出幾分好感,越王的婚事他也盡心盡力去辦。
“嗯。”趙廣淵不欲解釋,淡淡點了頭,“進去吧。”
“是。”杜知禮應了一聲,帶着禮部各官員跟着他往蔣府裏進。
蔣文濤等在蔣家,身爲長史,越王大婚,這些外事,自該他上心操辦。王妃又借住他家,他自是不敢怠慢。“王爺,杜大人,這邊走。”
領着衆人往待客花廳走。
因林照夏是以蔣氏族親的身份從蔣府出嫁,做爲女方家的長輩,蔣項夫妻和蔣旭陽夫妻也早早候在花廳,等着禮部的人上門。
沒想到王爺也來了。看來王爺對王妃很是上心。今日不過是納吉,還未到下聘這一步,王爺竟也親自來了。
幾人打過招呼,一一落座。
越王要求在一月之内走完五禮,一月之内做完别人一兩年做的活,禮部隻好一切從簡。但親王大婚,該有的一樣也不落。
納吉是六禮中的第三禮,是男方問名合八字後,把蔔婚的吉兆告知女方,若二者八字相合,那便繼續走禮,若八字合不上,男方送禮表達歉意,此婚做罷。
“欽天監看過,說是上上吉,天作之合的佳偶。說王妃八字旺夫旺子旺族……”
呃……杜知禮忽然想罵人。旺的哪門子的子哦。
也不怕越王聽了罵人。
杜知禮咬了咬舌頭。他一時嘴快,口不遮攔,怕是要戳中王爺的痛楚。飛快地看了越王一眼,見越王面無表情,暗自松了一口氣。越王應該沒聽清。呼。
蔣項和蔣旭陽相視一眼,父子二人面有笑意。旺夫旺子旺族,好,極好。
“辛苦杜大人了,既然欽天監那邊合婚沒有問題,那餘下一應事宜便麻煩杜大人了。”
“不敢不敢,是下官應該做的。”杜知禮謙虛了幾句,看向越王,“王爺這邊有沒有什麽要交待的?”
“辛苦蔣大人了。接下來便是納征,還望杜大人多多費心。本王貴爲親王,想必是與秦王晉王等人一樣。”
杜知禮連連點頭,“是是,一樣的。餘下一應事宜下臣不敢不用心。稍後下臣就進宮與皇上商議此事。”
越王同樣是親王,雖說先皇後不在了,皇上對越王的态度不明,王妃也來自民間,但一應禮數可不敢與别的親王大婚有異。
禮部也生不出這個膽。
一個時辰後,事情辦完,杜知禮便匆匆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