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曹厝倒沒什麽,但他是越王身邊的大總管,他在皇陵,越王還能不在?這皇陵是什麽好地方,一月來兩回?是回來看地,還是又被貶回來了?耿氏一顆心不由得揪起。
“進去說。”曹厝說完,擡腿走了進去。
耿氏婆媳對視一眼,忙到門口左右看了一眼,快速關上門,還留馬氏在門口放風。“曹公公,是出了什麽事?”耿氏心中不安。
見曹公公臉上挂着笑,王氏松了一半心,“娘,别着急。”
曹公公見狀笑道:“是好事。”
“好事?”
曹厝點頭,“好事。小世子的姑母來了,想見你們。之前你們收養小世子,她心中感激,想當面跟你們道謝……”
越王府對外的說辭,曹厝是存疑的。他早知小世子的親娘還在人世,王爺也一直在推拒選妃一事,說是心有所屬。現在王爺更是拿出了先帝的聖旨,定下了王妃的名份。這位王妃是小世子的姑母?涿州蔣氏族親?
曹厝沒忘記先前王爺跟他透露的,他的王妃隻能是小世子親娘一事。
但現在王爺迎回了王妃,對外說她是小世子的姑母,小世子隻是林家子。小世子不能認,那王妃便隻是小世子的姑母。
耿氏婆媳聽愣了,“小世子姑母?”長世還有一個姑母?她們怎麽不知道。
秋華聽到院裏動靜,和冬雪牽着小寶從屋裏出來,長至的姑母要見他們?長至還有姑母?那長至的爹也來了?
秋華等家中幾個小的,隻知道長至的娘流落到她們家,被爺奶收做幹女兒,後來生了長至,又死在家裏,長至在自家養了五年,後來就被他爹接走了,說是要接他回去讀書。
後來長至還經常回來看他們。隻是沒見過長至的親爹。
曹厝并不想多解釋,他也解釋不明白,按着王爺的交待來做便是。摸了摸小寶的腦袋,“走,跟曹爺爺到行宮吃好吃的。”
“好哦,吃好吃的!”小寶對曹厝也不認生,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耿氏婆媳見狀,便交待秋華和冬雪留下看家,哪知曹厝說一起去。耿氏無法,便領着家中女眷一起往行宮去了。
一路還在想着長至的姑母是什麽人。耿氏,王氏馬氏是知道長至身份的,他一個趙室皇孫,來的姑母,莫不是皇家公主?
想到是皇家公主要見他們,又提了一顆心。也不知這公主爲什麽要見他們。
結果,頭也不敢擡地行完禮,擡頭一看到人,呆了。溪兒?是她家四妹!
耿氏瞪圓了雙目,看着微笑地看着她的女子,是她的溪兒吧?長得像,但又有些不像,一身華貴,穿着大齊的服飾,梳着大齊貴女的發髻,這舉手投足,不太像她們的溪兒啊。
林照夏微笑地看着她們,心中有些激動。自三年前見過耿氏和馬氏後,又是好久不見。林家其他人,她也未曾見過。
“這是小寶吧,長這麽大了,來,給姑姑看看。”并不急着和耿氏等人打招呼。
姑姑?姑姑!是溪兒!是她家的溪兒!耿氏等人心中激動。
小寶沒見過穿得這麽好看的女人,歪着腦袋正打量林照夏,被耿氏和馬氏一推,小身子往前撲了撲,林照夏往前接住。
把他抱在懷裏,坐回座上,把小寶放坐在大腿上,捏了捏他的小臉,“小寶還記不記得姑姑啊?”
行宮大殿裏,宮人都揮退了,曹厝也在外頭守着,大殿裏沒有旁人。但除了知情的幾個大人,秋華和冬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和自家關系的。
但長至偷偷給她們看過視頻,她們認出來了,這個是長至的親娘。
可爲什麽曹公公說長至的姑姑要見她們?
兩人心裏直打鼓,但懂事的抿緊了嘴。
耿氏,王氏馬氏見着人都很是激動,盯着林照夏不放。這裏頭,馬氏對林照夏更有一份特别的感情。要不是這個小姑子,她和小寶母子倆墳頭上的草都有人高了。
而且還姻緣際會去了那樣一個神仙住的地方。這一輩子值了。
“你快把他放下來,他現在調皮着呢,莫把你的衣裳弄髒了。”馬氏要上前接過小寶。
小寶還不依,扭着小身子,“小寶不髒,”抻着身上的衣裳,“幹淨的。”娘壞。
“你這孩子。”馬氏見小姑子對小寶親熱,心裏高興,又往一旁的越王身上看了一眼,對這個不苟言笑的越王心裏還是有些發怵,見他沒說什麽,松了一口氣。
和王氏在一旁落座。
耿氏不錯眼地看着林照夏,她屬實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個女兒。而且還是在大齊。
“你,你是怎麽過來的?”
林照夏給小寶拿了一塊糕點,見他吃得開心,這才看向耿氏,朝她笑着,“我也不知道,就忽然就過來了。沒有任何征兆,現在留長至一個人在家,他定是害怕極了。”
“啊?長至一個人留在家裏了?”耿氏和馬氏王氏驚呼出聲。
這,這怎麽就毫無征兆了,那留長至一個人在那邊,爹不在娘也不在,孩子一定害怕極了,怕是飯都吃不上,誰管着他啊。三人急得差點哭出聲來。
秋華和冬雪聽到也擔心不已,她們聽得半懂半不懂,但長至一個人留在家裏,她們是聽懂了。“怎麽會留長至一個人在家裏呢?家裏沒有下人嗎,長至的爹呢?”
長至的爹,坐林照夏一旁的趙廣淵想摸鼻子,又忍住了。看了長至這兩個表姐妹一眼,“不必擔心,家中還有親眷看着他。”
雖然沒聽到他說長至的爹去哪了,但聽到長至身邊還有人照顧,秋華冬雪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林照夏還沒見過這兩位侄女,目光看了過去,“秋華及笄了吧?冬雪是八歲了?”
耿氏不錯眼地看着面前的女兒,點頭,“嗯,秋華過了年就已經及笄了,冬雪也滿八歲了。”
跟她說起家中的幾個孩子,“最大的和順十七了,在說親了,隻是還未定下,和喜、和樂年歲還小,還不到派活的年紀,但素日他們爹和祖父也會帶他們到陵園那邊幫些小忙。有時候也能得幾個銅子。”
“等我長大,也到陵園那邊掙銅闆,給祖母存起來!”
小寶左手一塊糕糕,右手一塊糕糕,左邊咬一口,吃完右邊再咬一口,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這裏的糕點真是太好吃了!
惹得馬氏斥他,隻覺他是來丢臉的。
林照夏很喜歡他可可愛愛的樣子,擡手抹去他嘴角的糕餅屑,贊了他一句,“小寶都會給家裏掙銅闆了,真棒!”
見孩子得意,又哄他:“喜歡糕點的話,一會把這些都給你包回去吃。”
“好哦,謝謝長至哥哥的姑母!你真是個大好人!”
說得大夥都愣了愣。
見耿氏拿眼看自己,林照夏張了張口,有些話又吞了回去,隻道:“等,等孩子的祖父伯父到了,一起說吧。”
耿氏一聽,便憋住了。便隻說一些家裏家外事……
一柱香後,林秋山等人也到了。
林秋山聽說越王找他,跟管事的說了一聲,扔下手裏的活就要往行宮去,結果發現越王還叫了自己的兒子孫子。幾人一臉懵地跟着來人往行宮走。
結果也是低頭行完禮,見屋裏自家女眷大的小的都在,再擡頭,也是愣在那裏。
見自家老頭子到了,耿氏便讓和順領着幾個孩子到外頭玩,夫妻兩人及兒子兒媳留了下來。
“溪兒,你是怎麽過來的?”林秋山見到這個女兒心中激蕩。
先前隻知這個女兒死而複生,從視頻中也常見到,但也沒有現在見到真人來得震撼。先前老妻和三兒媳還去了那邊見着了人,可他沒有啊。便時常盼着死之前能有機會再見這個女兒一面。
先前家中無法,把她送去獻祭,心中一直愧疚,夜不能安枕。現在盯着這個唯一的女兒,眼眶含淚。
“爹,娘,大哥大嫂,三嫂。”林照夏向他們行禮。這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快快起來!”林秋山和耿氏忙扶起她,三人相對,都能看出彼此的激動,忍不住淚盈于睫。
“坐下說吧。”趙廣淵在旁說了句。
衆人便依言坐了下來,聽林照夏說起這次過來的經曆……
林家幾人都聽呆了。就那麽沒有任何征兆就過來了?現在還回不去了?宮裏不行,皇陵也不行?
幾人如聽天書。
就好像當初聽說死了十八年的女兒還活在人世一樣。
“那可怎麽辦?”女兒能回來大齊,一家人能團聚,自是高興,可留外孫一個人在那邊,沒親沒眷的,衆人都擔起心。林秋山和耿氏一把屎一把尿把外孫養大,更是急得不行。
林照夏安撫了他們一番,想着這兩日的嘗試,沒有一點回應,不免也有些洩氣,“現在我和王爺正在想辦法。也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麽機緣。”
越王都沒有辦法,他們區區一介陵戶,還能有什麽法子。
看了越王一眼,見他闆着臉,想必也是心中焦急,便把一些擔憂的話吞了回去。
“那溪兒你還會回去吧?”林敬平看着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四妹,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京中都知道我是越王的王妃,皇上已命禮部在籌備我二人的婚事,這次一是回皇陵尋找機緣,二是與你們說一說此事。”
林秋山聽得不敢置信,女兒忽然出現已足以讓人驚訝,這還成了越王的王妃了?他林家不過一個陵戶,家裏出了一個王妃了?
感覺自己是在夢裏。
趙廣淵掃了他們一眼,“此事是奉的先帝的旨意,聖旨賜的婚。”闆上釘釘,不容置疑。
“隻是,”看了他們一眼,“我如今的境況,你們是知道的,身不由己,夏兒的身份還不宜讓人知曉,故給她編了那樣一個身份,等将來長至能過來,她便是長至的姑姑,也便長至與我們接近。”
等于是說長至的身份也不好洩露,他們現在也不能公開長至的身份。
“王爺放心,我們一家都明白。此事,”林秋山目光在大殿中環顧了一圈,“溪兒和長至的身份,唯有我們殿中這七人知道,外加我家敬甯。餘的,不會再多透露一人。王爺隻管放心。”
林照夏點頭,“王爺大事未了,如此行事,也是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是爲了咱們一家的安全。”
“爹娘都懂,溪兒與王爺隻管放心。”
整個王陵誰不知道越王的遭遇?明明是元後嫡子,結果生母死了,兄長也死了,他自己也被貶守陵十年,心中怕是想爲兄爲外祖報仇的。他們林家幫不了他,但也不能拖他後腿。
見他們明白,趙廣淵心中寬慰。
“按制,親王妃的父兄是可以封蔭的,隻是現在她的身份還不好公布,等将來,風雨過後,青天朗朗時,再爲你們封賞。”
林秋山父子急忙推辭,“王爺不必顧慮我們,我們隻盼着你和溪兒能好好過日子就行。”
封不封蔭的并不在乎,能看到女兒死而複生,已是上天恩賜。别的,再不敢多求。
趙廣淵與林家人說了一番婚事安排,心中對不能請他們一家到京中觀禮心中愧疚,見他們明白事理,便把此事記下,準備等大仇得報,大局明朗時,再回報林家一二。
事情說完,便把林家人留在行宮,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
小孩們不知道内中因緣,吃着行宮禦廚做的精緻美味的飯菜,吃得那叫一個開心,知内情的大人們則是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就在身邊,吃的也是眉開眼笑。
一頓飯吃到月挂中天,林家人才告辭離去。
林和順和林敬平攙着喝得微熏的祖父往家走,路上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悄聲問一旁的父親:“爹,長至這個姑母……,感覺和家裏人很是親近,待我和小寶他們像是自家子侄,爹……”
“閉嘴。”林敬平忍不住輕聲喝斥他。
左右看了一眼,見路上隻有他們一家人,悄悄松了一口氣,“她感激我們撫養了長至一場,待我們親厚些有什麽不對?”
是沒什麽不對,隻是也太親厚了吧。
撇過頭看了一眼,見祖母等人個個手中都捧着匣子,這送了厚禮不說,還關心他的親事,問長問短,不像長至的姑母,倒像是他自己的姑母。
難道祖父祖母除了早年獻祭的姑母,還生了一個姑母?隻是不爲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