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怕是要給人當墊腳石了。
心裏直發苦,但面上笑着,“回王爺,下官的确是厲州人。”
又想到越王給沿州一帶受災地區捐了糧食,又行了一禮,“下官感念王爺大義,替父老鄉親深謝王爺。”
趙廣淵冷眼打量他,想着查來的資料,二甲進士,本應下放一縣之地當個父母官,再如何平庸,八年也不會隻落得一個七品。
想着他這八年的履曆,也算盡職盡責。家裏隻有一妻一對兒女及幾個仆從,背景簡單。又想着暗衛們打探來的資料,知他對老家的親戚很是盡心。
便說道:“本王憂心沿州一帶百姓今冬的生計,尋了幾樣菜蔬種子,打算讓他們秋後栽種,隻是沒個可靠的人去遊說他們。”
杜知書一愣,“王爺讓沿州百姓今冬種菜?”
見越王點頭,有些不解,“沿州今夏受災,朝廷發的赈災銀,赈災糧怕是支撐不到開春。地裏若有産出自然是好的,但是地裏受了災,怕沒有那麽大的肥力,且菜蔬也不能當糧食吃……”
百姓們若想吃些菜蔬,門前屋後開上一二分地,種些自家吃也盡夠了。賣也得不到幾個錢,價賤,還不夠一路的抛費。
村人想賣個菜,肩挑背扛的,要走不少路才能到集上。并不劃算。
王爺心意是好的,還念着受災百姓,比朝中一般大臣及其餘隻會說不會做的王爺們強多了。隻是,種菜蔬怕是解不了災民之困。
因想着要靠他這個本地人去遊說當地百姓,趙廣淵也沒瞞他,“我尋了幾樣菜種,不說當地,就是大齊也難覓。且周期短出産高,不必憂心費力打理還沒有進項。”
與杜知書說着自己的打算……
“一可把地租給本王,能得個租錢。二既能把地租給本王,亦可把自家地佃回,再得一份工錢。此二者均不需操心地裏的出産。三是不租不佃,從本王手中賒菜種,自種自收。收成之日回賣于本王,本王派人收購。此種可得一份菜錢,不必憂心販賣一事。”
杜知書聽得愣住,這又是租錢又是工錢又是賣菜錢,不用出錢買種子,也不用憂心菜賤賣不出去,不看好收成的,也可選擇把地租給越王,萬事不理,隻外出尋散活掙錢。
這等于是無本買賣了?
那沿州百姓今冬就能扛過去了!
心中激蕩,直接就跪了,“王爺高義!下官替沿州百姓叩謝王爺活命之恩!”
“不必多禮。隻是京城離沿州路遠,怕實施不易,聽說你當年得中進士,還是你們當地數十年獨得一份,揚名四野,本王打算借你之名,請你幫着遊說一二。”
杜知書心裏激動,也不在意王爺把他的底打探了個清楚明白,立時就應了。
“既得王爺信任,下官定力成此事。且下官本身就在司農司,勸課農桑,助饑荒百姓複耕,是下官職責所在,定全力支持王爺。”
杜知書人是厲州人,但他外祖一家,嶽父一家均是沿州人。他嶽父在沿州開了一間私塾,教出他這位進士,揚名附近州縣,收的學子越發多了,請家裏和嶽家幫着遊說,此事定能成大半。
趙廣淵也是查到他家裏的情況,他年少時到沿州求學,投身在其嶽父名下,跟着嶽父讀書,後得中進士,京城好幾家榜下捉婿,要抓他回去當女婿,他堅辭不受,仍是回鄉娶了嶽父的女兒,不忘微時之恩。
是個有底線,知恩知情之人。
能用。
見他肯把事攬下,趙廣淵心放下一半。“那本王就把此事托付于你。望你盡心。”
“是,王爺放心。此等活命之恩,下官定把緊要之處說與家人聽,請他們幫着說服鄉裏鄉親,替王爺辦成此事。”
杜知書告退後,立即修書給家裏和嶽父寄去。此事百利而無一害,想必沿州的父老鄉親定會跟着種菜蔬,從越王手中得到進項,買些米糧熬過今冬。
越王實實在在做了件實事。杜知書對越王的好感直線拉升。
司農卿姚大人也很快知曉了越王此舉,親自來過問了一番,也直歎此舉大善,立即又修書幾封,送往沿州及周邊各府縣父母官手中,以司農卿的身份,要求下縣配合王爺操作,以助災民熬過今冬。
隔了兩日,工部尚書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派人來把姚勇毅叫了去。
“越王此舉乃私人授意,你怎可以朝廷司農卿的身份,要求沿州各縣配合?”
工部尚書時淼隻覺此舉荒唐,是以公謀私,斥他巴結越王,劈頭蓋臉把姚勇毅罵了一頓。
“你不知土地乃百姓賴以生存之本嗎,怎敢親自下令讓他們出租出讓土地!若地裏無産出,百姓們将如何過活!”
姚勇毅還像從前一樣,在尚書大人面前低眉垂眼,反正司農司在對方眼裏就是個雞肋,幫不到工部不說,還盡拖後腿,恨不得裁撤了他們。
戶部不要,工部也不打算要。不知刑部禮部兵部要不要接收他們。反正兵部各邊境衛所也要囤田的,估計時尚書都有打算把他們打發去九邊囤田的。
也好來個眼不見爲淨。
姚勇毅知道對方又是聽風就是雨了,聽他訓完,便耐心解釋了一番。
但時淼聽不進去,隻覺得他被越王蠱惑了,怎可讓百姓們把手中的土地出讓出來?還是交到越王手中,越王要那麽多地,這是要幹什麽?
心裏那個可怕的想法沒敢宣之于口。
時淼訓斥姚勇毅的聲音太大,工部在值的人都聽到了,在背後議論紛紛。
還把隔壁的趙廣淵都招了來。
“時大人對本王的安排有意見?”
時淼心頭不屑,隻覺得這些個皇子皇孫,要麽就滿肚子算計謀劃,要麽就是一肚子草包,不識人間煙火。
“下官不敢有異。隻是望王爺周知,土地乃百姓活命之源,王爺此舉,怕是要遭來閑話,下官也是爲王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