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之人不在身邊,唯有睹物思人。
書房内,一衆心腹意見相左,他安安靜靜地聆聽。
一部分心腹說要對楚王進行報複,一部分說應該繼續保持低調,養精蓄銳,等太子和秦王鬥得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
趙廣淵心思悠遠,想着他那些個兄弟……
他父皇有十六個皇子,他皇兄和十一已不在,剩十四個。十四十五十六還未成年,五哥趙王小時候落馬傷了腿,瘸了一條腿,現在大多數時間閉門不出,萬事不理,隻好書畫。
剩十個成年皇子,皆各有心思。
太子籠絡了大部分的兄弟,秦王楚王身邊也有人站台。
老九老十這種母妃不在,外家不顯的,天然站在太子那邊。十三瞧着是小孩心性,心裏怕是沒往那方面想,但奈不住劉貴妃會把他往前推。
老六比自己隻大一個月,小時候最愛跟自己争搶,現在看來,也沒瞧出有多親近。由他這些年所做的事看來,太子和秦王他兩不靠,兩廂不得罪。
兄弟中,要麽像老六十三這種兩不靠的,要麽像老九老十這種公然站太子的。
太子還拉攏了老八魏王。魏王外家是武将世家,數代人鎮守邊關,手中有兵馬。也給太子添了不少底氣。
趙廣淵細想他這些個兄弟,除了個别兩三位母親爲普通宮人,其餘皆是外家身份不低的。十三的外祖是戶部尚書,秦王楚王的外祖是禮部尚書,十二吳王的外家在兵部……
最顯赫的當然屬他的外家呂家。
他外祖襲一品國公,家中十數代皆是武将,幾乎與大齊同壽,在大齊有赫赫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可惜,十年前被滅了門。
趙廣淵捏了捏手上的戒指,眼神裏藏不住的恨意。
“王爺……”
趙廣淵斂回心緒。“是要低調。如今我們還不好與太子和秦王兩方對上。但楚王公然暗害于我,若不還擊,顯得本王無能,越發滋長他的氣焰。”
衆心腹點頭贊同,“王爺說得對。若被打了還不還手,給外人知道,還以爲王爺逆來順受呢。那暗中觀望之人誰還會來投?就得展示王爺的能力才好!”
而且楚王做的事着實讓人惡心。竟拿十六殿下做伐子,絲毫不顧及十六殿下的性命。若十六殿下溺水沒救回來,皇上心裏的那根刺隻怕紮得更深。
而且不管真相如何,因由都在王爺。王爺落了個心狠手辣,心理陰暗的名聲,怕是洗都洗不掉。
楚王此舉讓人不恥。
見大多數心腹贊成報複回去,趙廣淵提示道:“暗衛那邊不是查清楚王北市的據點了嗎,今夜,趁其不備,徹底搗毀了他這個據點。”
秦王楚王靠着手中這些暗衛,背後做了不少事。但趙廣淵估計他們手中的暗衛并不多。
京城耳目衆多,他那父皇又是多疑的性子,秦王楚王想培養死士人手,隻怕也有限。正好毀了這個背後的據點,斬了他的翅膀。
以示警告。
“是!”方二等人激動不己。就是要這樣痛快地予以回擊才讓人心裏舒坦。
而有些幕僚卻有些顧慮。“王爺,這般勞師動衆,會不會打草驚蛇?”
搗毀秦楚二人的秘密據點,王爺的實力也會暴露在那二人之前。隻怕虎急要跳牆。
“無礙。他二人也不敢聲張此事。”趙廣淵淡淡解釋。
那二人即便知道是他做的又如何,隻會捂緊此事,萬不敢聲張的。他十年未回京世人皆知。可北市那個據點存在已久,要查起來,他二人落不着好。
反而怕皇上查到自己頭上,他二人還會自動幫着抹淨頭尾。
如此,也可稍停一段時間,讓他好騰出手做些事情。
“是。王爺英明!”
當夜,北市有住戶隐約聽到刀劍相擊聲。住得近的,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那刀劍相擊聲直到天明方歇。
北市住的都是普通貧苦百姓,往常天沒亮就出門讨生計去了,可今日跟約好了一樣,日上三竿大夥才打開家門。
天亮後,得了禀報的楚王,恨恨地砸了一屋子的家什。又踩着地上的狼籍去了秦王府上。
秦王聽了也是一陣錯愕,沒想到趙廣淵動作這麽快,且手段這麽狠,把他們北市的據點一夜之間全毀了,裏面二十幾号人全殺了個幹淨。
那二十幾号人可全都是屬一屬二的高手,培養了他們這麽多年,用起來無往不利,竟一夜之間全沒了?
“一個都沒活?”
“一個都沒活。”楚王恨恨地咬着牙根。那些人全是他們的的臂膀,用起來頗爲順手,可現在全沒了。恨得他眼裏能噴火,就差跑越王府上立地打殺了他了。
“三哥,他是怎麽查到我們頭上的?”
他自認做得幹淨。到晚上他睡前,得來的消息,那邊晉王還焦頭爛額,把阖府的下人主子盤問了個遍,也沒查出個一二來。
可趙廣淵是如何查到他頭上的?他派去推十六的人,沒枝沒蔓,連個把柄都沒有,且人也沒了,趙廣淵是如何查到的?
還是說他就是臆斷,就因爲他那晚派人去他府上打探,就臆斷是自己做的,才派人毀了他的據點?
趙廣淵這麽不管不顧的嗎?甯可錯殺也不願放過?他不是這樣的性子吧。還是說十年守陵的生活,讓他變了?變得心狠手辣了?
秦王看蠢貨的目光看向他,“早說你手段拙劣,你還不信。在晉王府上,他就猜到是你。依你的性子,若不是你做的,你早就跳出來指着他罵了。”
這也是回府他才想到這個漏洞。
當時趙廣淵試探四弟,四弟并未與之分辯,自己當時也未發現問題,直到夜裏翻盤昨日發生的一切,才想到這個漏洞。
本想今日補救一二,沒想到就聽到北市據點被毀了的消息。
“他昨日就猜到是你做的,但你又如何判斷此事是他做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楚王性子急,聽到他三哥這話氣得跳了起來,一副趙廣淵在面前,就要上前去打殺他的樣子。
“你就這麽笃定?難道就不能是太子派人做的?太子正好借機把此事推到老七頭上,引我們兩方争鬥,一箭雙雕呢。”
“不可能!”楚王跳着反駁,他就沒往太子身上想過。
“太子不僅平庸,爲人還謹小慎微,在京城他是絕不會派人做這樣的事的。他就怕引起我們報複,惹得父皇對他不滿,害他儲君之位坐不穩。”
這些年太子對于他們兄弟暗中使的手段,一向是看在眼裏,但大多數時候并沒個有效的措施阻止。他和三哥才慢慢在暗中坐大。
太子這儲君之位等于是撿漏來的,他凡事隻想息事甯人,可不敢使這樣強硬的手段。他時刻都要維護他仁心仁德的形象。
再說,若事情敗露,傳到皇上和禦使耳朵裏,說他私養暗衛,他不死都要脫層皮,儲君之位隻怕就坐不穩了。
絕不敢冒險。
秦王當然也知道此事太子做的機會低。
在京城之外,太子或許會使出毒計對付他們,但在京城,他是不敢的。他手下的人背着他偷偷做這事有可能,但太子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且他現在還想拉攏老七,即便底下人有這樣的心思,太子也會約束他們讓他們暗中幫襯老七,絕不會做嫁禍老七的事。
太子手中有的是武将人脈,但文人學子這塊人脈,他不僅比他們兄弟弱,比越王也弱。隻會拉攏,不會暗中使壞。
但秦王不想自己兄弟如此武斷,聽風是雨,就怕他沖動釀成大禍。
道:“此事還需查清再下結論,在查清楚之前,你不可對老七那邊再暗中下手,至少明面上,你不可表現出水火不相容的态度來。”
越王時隔多年回京,若一回京,讓外人瞧着他們兄弟不容他,不管背後真相如何,大家都隻會同情弱者,隻會聲讨他們二人。
楚王不甘不願地應了。
但心裏卻恨毒了趙廣淵。那二十幾人,個個都是好手,一夜之間全沒了。他兄弟二人再培養這麽多這般好的人手,隻怕不容易。白白讓太子一系撿了便宜。
楚王心裏恨意難平,隻想着如何報這個仇。
消息也傳到太子府上。
書房内,一衆幕僚個個如沙漠之中,渴了多日終于喝到甘泉一般,眉開眼笑,心情大好。
“也不知秦王楚王得罪了誰,竟一夜之間損了一個據點。”真是大快人心。
秦王楚王可沒少與太子做對,野心勃勃,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那些暗中養着的人,壞了太子多少事,如今聽說全沒了,那叫一個高興。
個個忍不住要開席祝賀一番。
太子心情也好得很。爲了表現他的兄友弟恭,他壓抑着,好多事不能做,明知是秦王楚王壞的事,衆目睽睽下,卻不好報複回去,隻能暗中生氣。
那個據點心腹們早讓他派人去搗毀了,可牽一發動全身,他也怕那裏面有陷阱,久久沒有下手。
沒想到,不知哪位神仙解了他的困。
真好啊。
“有沒有可能是越王派人做的?昨天那事,明顯是楚王暗中給越王添堵,十六殿下沒事,也傷不到越王分毫,但在皇上那裏,越王卻落了個無情無義的名聲。越王想報複回去,實屬正常。”
正常人都忍不了這口氣吧。好不容易才從泥沼中脫困,才将将回京,就被人使這樣的手段暗害。正常人都忍不住要報複回去。
“越王?不可能吧。越王有這麽多人手?楚王那個據點,好幾十号人,個個都是好手,我們的人與之對上,都不一定有勝算,越王上哪培養這麽多人手?”
一衆幕僚都覺得不可能。越王被困在皇陵,處處有人盯着,出入都有盤查,是不可能有機會培養人手的。
越王府的修繕還要靠各王爺和皇上賞賜,越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如何培養的人手?
難道是呂國公暗中留下的人手?
可這些年他們盯着皇陵,也不見有人跟越王有接觸。而且能忍十年這麽久?
越王要手中有人,不會早早策劃回京一事?要等十年之久?
大夥都覺得不可能。
太子也是覺得不可能。要他手中有人,又有這麽厲害的死士,在皇陵一天都呆不下去,早攪風攪雨了,還要等十年?
且越王府他也是去過的,越王府裏也有他的眼線,說是越王的府庫堆的都是大家送的禮物,一點積蓄沒有。
他一個東宮太子,這些年都常爲金銀之事操心,常歎黃白之物不夠用,越王那麽窮,能培養那麽多死士?
那倆兄弟那個據點得有幾十号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号人,越王想搗毀它,至少得兩倍于他的人手。
太子覺得不可能。
“那會是誰做的?”
“會不會是晉王?”昨天是晉王長子的周歲宴,連皇上皇後都出宮慶賀,京城達官勳貴幾乎全來了,可楚王卻下了他的面子。晉王不生氣是假的。
“晉王?”太子凝了凝眉,“晉王也有可能。”十三做事随心随性,與秦王楚王也不對付,借此機會出氣也不無可能。
一衆心腹又分析起晉王做這事的可能來。
畢竟劉貴妃一向不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劉貴妃之心昭然若揭,十三殿下手中還是有些人手的。
此事衆說紛纭。而十六殿下落水一事,也沒個結果。
隻聽說伺候十六殿下出宮的那兩位宮女太監昨天沒了。晉王也打殺了幾個下人。
而隔天下午,皇上便把相關人士召進了宮裏。
“七皇兄!”
趙廣濟早早來到皇上的禦書房,一衆兄弟進去時,他有禮貌地給各位皇兄皇姐一一打招呼。衆人見他守在門口,還以爲是昨天之事因他而起,他心裏愧疚,在門口給衆人行禮道歉呢。
哪裏知道,竟是爲了守老七。
趙廣淵朝他淺淺笑了笑,見他遠遠朝自己撲來,又邊跑邊朝自己伸手,也多拒絕,下意識就抱起了他,把他抱進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