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災銀如何撥付,撥付多少,由誰押付,糧食又如何調運,從何地糧倉調運,由誰主理,各地軍營又派多少兵力協理,何手段防止流民暴動……
諸如此類,在朝堂上鬧得不可開交。
太子一黨與秦王一黨爲多争取幾個主赈官員名額,爲彼此雙方多争取一些好處,争得是面紅耳赤。
蔣項默不作聲,垂手低眉。吵得兇時,就偷偷擡眼看一下皇座上的至正帝。
又三年,至正帝似乎精神頭有些不濟了,目光也不似多年前那般銳利,此時端坐正殿之上,眼睛半眯半睜,任堂下吵得不可開交,巍然不動。
蔣項目光又垂下。并未建言。
“父皇,太子建言從國庫調撥銀兩至災區,就近購糧以赈災民,兒臣不同意。”
見皇上不說話,秦王往皇座上看了一眼。
像受鼓舞,繼續說道:“沿州一帶受災最重,大批百姓南移,若起運官銀一路招搖過去,若遇流民土匪搶奪,不僅官銀有失,且購不到糧食,不能及朝救助,會導至災民食不裹腹不說,還會質疑朝廷赈災之決心。”
誰知道是赈災銀失蹤還是未曾調派。災民們隻管看實物。
“臣附議。”一半大臣紛紛同意秦王所言。
到時若赈災銀在路上被奪,倒白辛苦一場,災民得不到救濟不說,還會質疑朝廷赈災能力。
太子提了諸多建議,均被秦王所否,心頭之心騰騰升起。
“由戶部調撥官銀至災區赈災,不過是循往年舊例。且一路也會派官兵護其左右,秦王多慮了。”
“太子說臣弟多慮?愛災最重的沿州一帶流民已多起暴動,已聚數萬之衆圍在曆州一帶,先前曆州下面倉縣已被流民所奪,太子還說我是多慮了嗎?”
太子咬牙暗恨,“秦王是當我們大齊的軍隊是紙糊的嗎?”
“我并未說此話,但曆州附近軍營護民不利,至倉縣縣衙被流民所奪這是事實。”
太子嘴角譏諷,“蒼縣縣令似乎姓藍。”
秦王之母爲德妃,德妃姓藍。蒼縣縣令是德妃族人,通過秦王之手謀得了曆州下面蒼縣縣令一職。
先前蒼縣受災并不重,沿州一帶的災民逃到蒼縣,藍縣令救護不利,命人緊閉城門不許災民進入,且未施粥,也未采取任何安民撫民措施,縣内還在四處且歌又舞,至災民情緒激動,引起暴動。
流民最終攻破城門,以至死傷無數,蒼縣縣令未帶人抵抗,還未向周邊兵營派兵求援,竟是帶着家小逃了。
太子一系的官員見太子提起蒼縣一事,又有數個官員上奏彈劾蒼縣縣令,及曆州諸位官員。
楚王見太子一系重提此事,恨得牙根緊咬。
本來此事前幾日已論過,朝中也商讨對藍縣令及曆州知府知州同知等人的責罰,蒼縣附近的兵營也已趕至蒼縣,趕走了流民。
沒想到今日提起赈災一事,他兄長本着彌補,放棄了諸多利益,幾盡所能地提一些有利赈災舉措,沒想到又被太子重提此事。
楚王氣得就要與太子分辯一二,被秦王一把拉住。
秦王淡淡瞥了太子一眼,朝上座的至正帝拱手:“父皇,藍縣令确實是走了兒臣的門路,謀得了蒼縣縣令一職,兒臣自知失職,願自罰半年俸,并捐出二十萬兩銀子以慰災民。”
至正帝淡淡擡眼,掃了底下幾個兒子,目光又落到秦王身上,“秦王有何良策?”
“禀父皇,從國庫調銀一路運送至災區,一是路途遙遙,二是恐路上再生事端,不如請父皇下诏,命災區各縣各府自行籌措災銀,由府縣衙門先行墊付,并向城中大戶舉借,或借銀或借糧,等時局穩定,再行歸還,并由朝廷頌诏嘉獎。”
蔣項不由地擡頭往秦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想到秦王倒是提了這麽一個絕佳的建議。
衆位大臣聽到秦王此言,也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父皇,兒臣也願追随皇兄,捐獻十萬兩以充災銀。”
“臣願捐五千兩。”“臣捐一萬。”
“臣捐三千兩。”
……
太子一系對看一眼,也紛紛出言認捐。
至正帝大喜,“好好好,都記衆位大臣一功,此事就按秦王所說去辦,此回赈災,也由秦王主理,戶部兵部及諸部臣工,需配合秦王做好安民撫民工作。”
“是。皇上英明。”
太子一看,後槽牙都咬裂了。
本來可借蒼縣縣令一事,狠狠咬下秦王一口,此次赈災也可交由手下人去辦,到時功勞都會是他的,結果父皇非但沒有追究秦王之過,反而把赈災一事全權交由秦王去主理。
太子意味不明地往皇座上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楚王目光挑釁地看了太子一眼,低低哼了聲,見秦皇兄看來,目光又撇開去。
另一邊,收到消息的趙廣淵愣了愣神。
“沿州一帶受災這麽重嗎,十室九空?”
先前聽到沿州受災,趙廣淵也未太放在心上,畢竟沿州周邊幾府災情并不嚴重,隻要向鄰近州府借糧,即可度過此次難關。
結果還是讓沿州災民背井離鄉逃難嗎?
“曆州也算是産糧區,蒼縣更有數條大河,每年都是産糧大縣,儲糧不會少。且蒼縣附近還有兵營,怎就讓流民攻破縣衙了?”還死傷無數!
趙廣淵拳頭在桌案上重重一擊,桌案上的書冊往上跳了跳,又落回案上,歸于平靜。
“王爺,沿州的知府是太子的人,曆州是秦王的人。”
沿州受災,災民向曆州求救,曆州各縣緊閉城門拒絕接納災民,至流民暴動。
這其中有沒有人授意不知道,反正沿州救災不利,各官員從上到下被撸了個幹淨。曆州雖不作爲,也快被撸幹淨了,倉縣縣令還被斬首示衆,但看起來秦王并沒有什麽損失。
此次主理赈災,不是落到秦王身上了?
戶部銀子糧食全都聽從秦王調派,連兵部都聽秦王的調令。
啧啧。
趙廣淵眉頭皺得死緊。太子和秦王兩派爲了内鬥,就枉顧數萬數十萬災民不顧?拿大齊百姓的性命當了墊腳石?
趙廣淵胸中燃起一股郁火,該死,都該死!
另一章稍晚些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