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井平台上,那個盒子也從源稚生身上掉落在地,但現實中的源稚生矗立不動,宛如雕像。
他雙眼無神,呆滞的眼簾裏隻倒映着對面風間琉璃那雙詭異發亮的雙眼。
金色曼陀羅般的花紋轉動,這是言靈夢摸發揮的效果。
一場真假難辨的夢境将源稚生的意識拖入了進去,一旦他的意識在裏面死亡,那麽即使現實中的他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他全身的體征也會迅速衰弱,直到最終歸0。
這是風間琉璃最強的言靈,他以頂尖混血種的力量施展的這一夢境幾乎無懈可擊,那也是他的絕對主場,任何闖入他夢境的人,都會制造出他絕對優勢,而他人絕對劣勢的不平等環境。
源稚生陷入這場夢境,就近乎陷入了死亡,翻盤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0。
燈光從天而降,照亮了源稚生和風間琉璃,仿佛要給兩兄弟的生死仇殺照亮舞台。
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鵝湖》回蕩在紅井裏,大功率的擴音系統把這首舞曲播放得氣勢磅礴,似乎在爲這場兄弟之間的殘殺緻哀。
随着轟隆隆的升降平台降落,一個風度翩翩的老人跳起舞蹈出現在兩兄弟的面前,他是那麽得意洋洋,在悲傷的舞曲之中腳尖踮起,好像得意的天鵝邁着不可一世的腳掌,他也昂頭挺胸,好像要将年少時尚未抒發的意氣風發都诠釋在這一刻。
他踩在血泊之中,卻好像置身于華麗的舞台上,圍繞着那兩個對峙不動的兄弟輕盈地旋轉,就好像圍着兩個充當配角的雕塑擺設。
是的,這兩個隻是配角,他才是主角,這就是一開始就安排好的計劃,這場相互仇殺的殺戮演出,這場兩敗俱傷的悲慘結局,都是由他這個潛藏在黑暗裏的人一手促成,而最終的結果,就是爲了給他這個主角層層鋪墊,在登臨舞台時綻放出最耀眼的一刻。
要是風間琉璃此刻醒來,就可以看到這個人赫然是王将。這個幾乎殺不死的幽靈,不止在剛才被源稚生殺死後詭異複活,在猛鬼衆多年的風間琉璃也因爲爆發矛盾與王将長刀相向,還殺死過王将十多次,但王将就是擁有死而複生的能力,一次次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正如現在,王将再一次‘死而複生’,臉上的公卿面具笑意十足,還露出了小人般嘚瑟之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就像是最後的得勝者那樣,還跳起了勝利者的舞姿。
舞畢,王将微笑着在源稚生和風間琉璃的面前行禮,就像是演員對着兩個觀衆謝幕。
但兩個觀衆仍然沉溺于夢境中不可自拔,他們無法回應。
“真是遺憾,你們要是兩敗俱傷,各自隻剩下最後一口氣,那麽我就可以在死亡之前,揭露一個讓你們終生都後悔不已的真相。”王将神采飛揚,很想揭露一個籌備了二十年之久的驚天大秘密,但可惜在劇本最後的舞台,兩個本最該知道真相的人都變成了木頭。
但他沒有意興闌珊,他看向了平台上那些仍然被王權重力壓制無法動彈的猛鬼衆,大笑了起來,“最後的最後,就由你們這些跳梁小醜來知道這個驚天大秘密吧,爲我即将登臨王座,獻上最後的喝彩,這本就是你們這些蝼蟻應該扮演的角色。”
王将的笑聲猖狂了起來,“首先,你們一定想不到一直帶領你們的統領,其實還有另一種身份,這個身份隻要一揭露,就可以讓你們目裂欲眦,要爲之拼命,更有甚者,還會懷疑統領是不是被替換了。”
他突然就摘下了那一塊公卿面具,露出了橘政宗的臉!
平台上的猛鬼衆們霎時間面容大變,這一定是生平最荒誕的噩夢,他們一直信賴,堅信會帶領他們走向進化的偉大統領,竟然變成了另一個一直阻礙他們,讓他們深惡痛絕的蛇岐八家大家長。
他們差點就要失去理智暴起,但是王将此時又将那張公卿面具戴上,又讓他們疑似做夢,他們的統領還是那個統領,因爲統領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麽含蓄微妙,絕不可能是橘政宗能夠假冒得了。
可是王将就像戲弄他們一樣,又将面具揭落,于是笑容又變成了橘政宗得意洋洋笑着的感覺。那個被他們日夜想要殺死,琢磨一舉一動的蛇岐八家大家長,就是笑的這般模樣,又怎麽會有第二個人取代。
然而,矛盾就這樣産生了,兩個本該是一生宿命死對頭的人,現在竟由一張面具就完成了彼此的取代。
橘政宗是王将?王将是橘政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猛鬼衆們面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們陷入了迷惘,他們臉上寫滿了難以接受。
王将戲耍他們完畢,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眉飛色舞說,“很難接受是不是?我就喜歡你們難以接受的表情,但聽我說,這都是真的!猛鬼衆的統領王将和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就是同一個人!他一邊以統領的身份蒙騙你們要帶領你們走向偉大的進化,一邊又以橘政宗的身份命令蛇岐八家對你們趕盡殺絕……”
在王将叙說之下,他策劃這個計劃竟然已有二十年之久。他最初來到日本這個國度,在想着利用蛇岐八家和猛鬼衆的同時,還一個無比邪惡的變态念頭,那就是親眼看着他們因爲自己的命令自相殘殺,在舞台上爲他上演一幕幕人間殘酷悲劇。
可他人眼裏的悲劇,在王将這個變态人的眼裏,卻常常能令他拍案叫絕,他想看到就是他人活在無助與痛苦之中,終生無法解脫。
“多麽美好的相殘,這是在冰冷的黑天鵝港裏難以體驗的絕妙,二十年了,我一直樂衷于此,從來不厭倦。”
王将一定是悲劇最大的擁護者,他突然一拍手掌,将猛鬼衆當成了來賓,又大聲朝着身邊的源稚生和風間琉璃介紹,仿佛一個偉大盛宴的主人在隆重介紹他最好的那一道絕色菜肴,“而這兩兄弟,就是我二十年來創造出的最大悲劇角色,他們一個是猛鬼衆的龍王,另一個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可今天他們手足相殘,他們卻渾然不知,一切都是由我所爲……”
另一個殘忍的悲劇故事被王将說了出來,無論是猛鬼衆的龍王,還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都不知道他們最初相遇的王将/橘政宗,其實是一個想将他們拉下地獄的惡魔。王将/橘政宗洗腦他們,他們會成爲猛鬼衆/蛇岐八家的王,王将/橘政宗也蒙騙他們,猛鬼衆與蛇岐八家勢不兩立,他們要将對方殺死,置于死地。
有一個猛鬼衆成員聽不下王将揭露的種種殘忍之事,突然痛苦地嘶吼出聲,“魔鬼!你是魔鬼!”
“哈哈哈,魔鬼這種小角色又怎麽能夠形容我。”王将的笑容充滿了不屑,“你應該叫我撒旦!”
這名‘撒旦’已經看到了他想要的,那些猛鬼衆臉上大多露出了對人生的絕望之色,這無疑讓他十分愉悅,但他也有些惋惜。
“非常遺憾,本來我還有一個最大的秘密想要揭露,那是一個追随我到日本而來的黑天鵝港秘聞,可惜兩名當事人已經在夢裏生死厮殺到無法醒來,無法再讓我盡興,而對于你們這些本土的蝼蟻而言,沒有資格也無法理解我道出的那個秘密。”王将聳了聳肩說,“這實在讓我這個絕世的陰謀家得不到應有的掌聲,不過也罷了,我即将登上偉大的王座,在那個王座上,人類的何種身份都不過是水中浮萍,今天的我将加冕爲王!成爲殊世最尊貴的存在。”
一說到加冕爲王,王将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動興奮,前面的這些都是前戲,接下來才是壓軸。
他拍了拍手掌,原先那架載送風間琉璃到來的直升機,去而複返,慢慢降落在平台上。
直升機上坐着緊閉雙眼的繪梨衣,但她像是沉溺噩夢一般,表情不時浮現痛苦之色。
可即使面露痛苦,這個女子也美的出奇,她就像天上的神女,不沾半點陽春水,在睡夢中緊蹙眉頭的一幕,能出一種别樣的美,分外使人憐愛。
王将的另一個身份是橘政宗,那是看着繪梨衣長大的父親,可他心中實際上沒有任何道德感,不僅不存在任何父愛,反而看着繪梨衣有一種變态嗜色之感,赤裸裸毫無遮掩。超高的龍血讓繪梨衣擁有盛世的容顔,即使是見慣了無數美女的橘政宗都爲之動容,他一天天看着繪梨衣出落的越發美麗,他的邪念也一天天越發不可收拾。
難以想象橘政宗這樣的變态接下來會對繪梨衣這個‘親女兒’作出什麽樣可怕的行爲,但當初七宗罪之一的肋差并沒有誤判,橘政宗這個人在色之一道上罪孽深重。
橘政宗貪婪的目光巡視着繪梨衣的全身,但他十分有耐心,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拿出了一對梆子,有節奏地敲打起來。
繪梨衣睜開了無神的雙眼,像是木偶,她從機艙裏起身,她默默地來到了橘政宗的面前。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橘政宗大笑着地看向了井底,那裏有汩汩的水冒出,就像是有什麽存在因爲繪梨衣的出現而被驚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