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排查，剛才出現的故障來自于卡塞爾學院的諾瑪一次猛烈進攻，爲了調集全部資源防守，故此沒有作出任何回應的連線。”重啓後的輝夜姬在技術員的監視大屏幕上說。
“很好，繼續防守諾瑪的進攻，他們接下來的攻勢還會越來越猛烈，我們要死守嚴防。”秃頂的技術員們表決心說。
但他們并不知道，在他們身後正站着路明非，低頭看着手機上的EVA。她的表情和輝夜姬的語氣幾乎一樣，就像是手機上投影到監視大屏幕上，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副外表，可外表往往是人工智能最容易僞裝的。
路明非離開了這一層，EVA說，“已經替代了輝夜姬接管了日本分部所有網絡，包括所有機場，公路和海陸碼頭，開始調查蛇岐八家的機密檔案。”
“發現到蛇岐八家的一份特殊行動方案，他們在一百年來一直在資助各大地質機構進行地質勘察，最開始使用鑽孔技術來進行鑽孔，但大多盲鑽，見效低微，後來更改了地下水文這種勘測方式，通過分析地下水的流向和成分來判斷遺迹的所在，隻不過同樣沒有多大效果，直到最近黑道大家長橘政宗突然調整了鑽孔深度，将原設的50~100米的鑽孔深度提升到300米深度，還利用了‘災害對策委員會’的委托——确認富士山的狀态穩定這個借口，準備借來最先進的高速鑽機鑽探。”
路明非乘上了電梯，用神聖計劃擦過響應按鈕，門框上立即出現了隐藏樓層‘神道’的字樣，他說，“橘政宗一個不是地質專家的人，突然改了百年來的地質勘測還作出了這麽迅速的行動，沒有人懷疑他這個行動嗎？”
EVA說，“爲了淡化他行動的突然，他将近十年的水文勘測爲他的鑽孔更改提供了行動證據，但這是他想要的這一行動結果收集起來的證據，不是因爲證據才作出這一行動結果，輝夜姬身爲單純人工智能無法判斷這一決策的背後，她在撰寫行動文案時，隻是慣性遵照橘政宗的意思。”
路明非說，“橘政宗做這些事情想做什麽？”
EVA說，“文案上寫明是新式探索神代遺迹的方式。”
路明非思考說，“這隻是表面的，他很大可能是找到了‘神’的位置，但突然這麽冒昧，不像是他自己的主意，更像是從其他什麽地方得到了神的線索，繼續監控他的行動，再調查他近期接觸過什麽人，去過什麽地方。”
EVA說，“好的。”
電梯到站了，隐藏的那一層‘神道’在路明非面前打開，這是預知夢裏凱撒和楚子航抵達的那一層，但這裏其實是上杉越口中的那座老神社，在EVA浏覽蛇岐八家的機密檔案之後，已經确定它是在源氏重工建成後就被搬遷進來。
路明非走進老神社，那是類似佛寺的空間，鳥居，紅色發光的杯蠟，纏着木紗的金剛或惡鬼的立像，端坐着不知名古神的神龛……
但黑暗裏走着的路明非，氣場比它們還要詭異，就像是一輪看不見的黑洞，所有的光都能被吸收進去。那些雕塑原本由于高度，而讓杯蠟的光照耀不到，以至于頭部隐沒，在黑暗之中低頭俯視着闖入這裏的人，能生出一種詭異悚然，可如今所有的光消失不見了，它們不止是頭部也沒入黑暗，連身體也遮掩起來，就像是突然看到路明非進來，慌忙隐沒了全身，怕被瞧見一樣的害怕模樣。
電梯是神道，這裏是蛇岐八家祭祀先祖的‘陰殿’，但路明非沒有絲毫興趣看上一眼，他已經達到了能感知和利用元素力的神之地步，又擁有神聖計劃可以收走靈魂，某方面來說他就像是死神一樣，蛇岐八家的祖先就算全都活過來，也是看到他就會立馬逃走，那麽他們又有什麽用？
路明非穿過一層又一層帷幕，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副描繪着半人半蛇的巨人巨大影壁，它們彼此擁抱，長尾纏繞在一起，又伸出百臂持有不同的武器與日本神話之中的諸多妖魔作戰。
但這沒有令路明非留步，他隻是掃過一眼，就繞過這面影壁，來到了另一邊。
“這才是上杉越所說的神國畫卷。”
另一邊是一面長長的牆壁，上面描繪是若幹年前龍族統治這個世界的繁榮盛狀。
路明非在卡塞爾學院選讀的專業是龍族譜系學，裏面關于卡塞爾學院現行教課書對龍族曆史的真實記錄，其實隻記錄到了第四紀元冰川末期的龍族衰落畫面，那是大地荒蕪和兩極冰川侵蝕内陸，幸存的動物隻能苟活在大陸南端的窘迫蕭瑟，何曾能有龍族這麽繁榮的統治繪畫圖。
但這一副神國畫卷一定是真實的，因爲路明非發現到畫作的顔料都是用人魚膏血繪制，這有特殊的宗教意義，是‘通靈’的意思，但也有另一種意味，是力求真實，要盡可能地還原那一段繁榮文明的曆史。
“它的價值無可限量，要是出現在拍賣行，校長可能要不講武德了。”路明非知道這不止是一副可以填補卡塞爾學院教科書空白的畫作，也是一副可以引起像昂熱校長這樣的混血種收藏家失去理智動手搶奪的奢侈收藏品，畢竟整個世界可能就這一副，稱得上是曆史唯一。
路明非也很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副神國畫卷，一邊沿着長長的牆壁走。拜他所讀專業的功勞，他大部分可以看懂畫作的内容，而閱覽這一副畫作，恍如讀一本厚厚的龍族文明之書，他很容易就沉浸其中，然後當讀到一個戴着高高羽冠，手持棍子的血色人形時，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個黑暗中靜靜站着的人。
“是誰！？”一聲驚詫聲傳來。
燈光亮了起來，照亮了這層樓，而路明非的身形和對方立即暴露了出來。
“是你！”那一聲驚詫聲又變成了震驚。
路明非看了一眼震驚的源稚生，“大驚小怪，你沒長眼嗎？看到我過來不趕緊躲一邊，要是絆倒我怎麽辦。”
這一副熟悉高高在上的語氣，讓源稚生馬上就找回了當初的感覺，這個人真的是那個S級。
他立即驚怒不已。驚的是在那次危險的下潛行動，在被那巨大屍守攻擊的一刻，他和S級本該喪生才對，可現在不止是他活下來，就連S級也一點事都沒有。怒的是這個S級不止出現在他的夢中像夢魔一樣，沒想到現實仍是不變，都是那麽令人厭惡。
誰也不知道，源稚生自從那次下潛行動被救出來後就一直在病房裏像是植物人那樣怎麽都喚不醒，其實都是因爲他反反複複做着一個噩夢，而噩夢的根源都是路明非。
“看着真虛僞！坑害别人又同情别人。”
“你這麽矛盾，昨晚還說自己心懷天下，要統理黑道照顧弱小，可明明就是一具傀儡，身不由己，還不切實際地想着自己會完成那麽偉大的事情，好像這樣幹，那虛僞的人格就會因此高尚偉大起來。”
“呸！”
這些當初路明非在潛水器對源稚生的話，一度造成了源稚生的心理陰影，又成爲了夢裏反複折磨他的病根，導緻他被夢魔籠罩，一直無法擺脫醒來，直到今天才終于蘇醒。
可是源稚生蘇醒後并沒有告知任何人，而是獨自來到源氏重工。他來到了神國畫卷之前，伫立在黑暗之中，呆呆地看着壁畫之中那個金色勾邊的血色人形。
血色小人旁邊的篆字注解，是祖先的盛贊，寫滿了對這個血色人形的贊美。從誕生就被稱爲降世，幾乎集人類的全部美德于一身，又擁有和神抗争的偉大力量，還是所有人的領袖，生來就注定爲王，而王幾乎不會犯錯，信念也幾乎爲民天下。
正因爲這一段文字，源稚生才逐漸擺脫了夢魇的影響，他的信念重新豎立，他開始不懷疑自身，他開始否認路明非曾經所說的那些。
但正當源稚生開始恢複時，他突然被人撞到了，等亮起燈，竟然就又看到了路明非這個最不該出現的人。
源稚生不知道路明非怎麽出現在這裏，但他對路明非積攢的怒氣一直都有，而如今随着路明非那令人厭惡的語氣，他的拳頭又忍不住握緊了，或許隻要路明非再說一句讓人不爽的話，他就可以馬上動手。
可是路明非偏偏就沒給源稚生這個機會，他的興趣在神國畫卷上，他還向着源稚生問道：“喂，你知道這個金色勾邊的血色小人是什麽意思嗎？怎麽和其他人的小人不一樣，還戴着高高的羽冠，拿着權杖。”
源稚生再次意識到路明非是個兩百五，沒有一點禮貌地問問題，難道以爲别人就會這樣回答他嗎？
但鬼使神差的，源稚生還真回答起路明非，“那是皇，象征着超級混血種，和你們普通的混血種不一樣，你們一旦跨越血線界限就失控變成死侍，可皇可以輕而易舉跨越血線界限而保持自身清醒，同時擁有高級死侍的力量，又能使用言靈，他們從一出生就與他人不同，他們承擔着遠比你們更高的責任，他們行事都是爲了他人……”
他本來是不想回答路明非，但突然覺得找到了一個懲戒路明非這個兩百五的機會——可以用畫壁上祖先對‘皇’的贊譽來駁回路明非當初對他的錯誤無禮之話，因爲他就是跨過了血線界限的皇，他遠比路明非這個S級混血種高貴，那路明非這個不能跨越血線界限的混血種，又怎麽能随便評價起他來。
皇不與平民一般認識，因爲平民是不會懂皇的。
這就是源稚生剛才解讀畫作重新建立的自信，也正因如此，他才終于擺脫了路明非這個夢魇的影響，一個S級混血種又怎會理解血脈更加高貴的皇，就像是平民根本無法想象皇宮裏日理萬機的皇每天要處理的不是一戶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攸關整個天下，社稷江山的種種大事。
路明非皺起了眉頭，“怎麽聽你這樣說，好像你就是畫作上那個皇，都是超級混血種，都可以跨過血線界限，都身兼領袖地位。”
源稚生看到路明非這個兩百五這麽容易就瞎糊塗上了他的道，他冷笑一聲，已經準備來嘲諷路明非當初在深海裏有眼不識泰山，這一次他不把路明非罵的狗血淋頭都不解恨。
可是路明非總是不給源稚生機會，這個人實在太違背常理，突然就露出了嫌棄的臉，“要是畫作上的皇就是你這種垃圾，那些贊譽看起來就滿滿虛僞，沒一句實話，應該是當時的統治者爲了美化自身而特意寫出來的，太假了，皇原來是這種虛僞德性，還以爲看到有點意思的曆史，呸。”
他不止這樣說，還一口吐沫噴到了那個金色勾邊的血色小人上，以此來表示他對皇的惡心。
源稚生愕然了，這是他從未設想過的路明非反應，但成功使他剛才滿腹想要嘲諷的話都堵住了。
他像是吃了一隻蒼蠅那樣，臉色實在不好看，但他很快想起路明非本質上就是個兩百五，爲什麽他和這個兩百五計較，那不是把自己給拉到了兩百五的層次嗎？
“平民不懂皇，平民不懂皇。”源稚生強忍怒氣，告誡自己。
但下一秒，源稚生發現自己忍不住了，因爲路明非呸了那個皇之後，突然回過頭看了源稚生一眼，“咦，吐完唾沫後才發現到你也是皇，那我這樣的行爲不就是指桑罵槐了嗎？這可真是不好，我向來都不喜歡在背後罵人。”
當源稚生以爲路明非是說着抱歉的話，可路明非一張嘴又給他吃驚了，“這樣好吧，我喜歡光明正大一點。”他看着源稚生充滿了真誠的眼神，“其實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垃圾皇！”
火山爆發了，震怒的源稚生勢如破竹，一拳打出了音爆聲，這一下鋼鐵門都能被貫穿。
但路明非身後的畫壁上突然傾洩出金色的星辰砂礫，轉瞬之間就凝聚出了近兩米的金屬巨人爪子，一個迅速探出，就将源稚生整個人抓住，給死死攥住在金屬拳頭裏。
源稚生那一拳隻打出了砰一聲，随後全身就已經動彈不得，縱然是超級混血種的力量也無法撐開巨人的爪子。
迎着源稚生驚駭的面容，路明非笑了笑。
“是你先動的手，就不要怪我。”
路明非又嬉皮笑臉說，“不過嘛，我也是故意讓你生氣的，不然怎麽有機會來讓你來認識一下我們之間的差距呢。”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源稚生臉色蒼白無比，這不就是自己剛才想做但最後又失敗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