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他微笑向着路明非等人緻意,有一種上了年紀的坦然如水,就像是清水湖泊一樣,第一眼容易博取人的好感,本不該會讓人生出讨厭。
路明非生出的那一絲讨厭無中生有,他自己也奇怪,但他畢竟不是初出茅廬的人,把表情都在寫臉上。他将之藏在心裏,又把目光從橘政宗身上移開,跟随在其他人身後入座面前的桌子。
桌子是兩張桌子合并在一起,這才可以容納在場這麽多人。
橘政宗微笑着歉意說,“本來其他家長想搬張長桌過來,但我覺得那樣太生隔閡客氣,日本分部和總部本一家,不應該這麽講究,所以這次拼一拼桌子算了,要是本部的大家覺得不好,我這就讓人重新換一張。”
他說這話時目光看過本部的每個人,笑容平等又禮貌,不單單是詢問某個人的意見,而是在詢問每個人的意見。
但本部的來員,都是以路明非爲首,他們都把目光落到了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沒有坐在中央,他坐在最靠邊,那個位置離橘政宗最遠,桌子的一條對角線。
這個位置本來是可以讓他不用說話的,但現在被衆人目光注視,路明非也就隻能擡起頭,回應那橘政宗,“嗯,大家看起來都覺得不好,那你換一張桌子吧。”
“哈伊!”橘政宗拍手說好,立即叫人來換成一張長桌。
長桌擺上,但路明非說,“上面的茶幾也都換新的吧,我們有潔癖,不喜歡用舊的。”
橘政宗又微笑着讓人換上,連帶着茶葉,煮水壺也都一起換掉。
路明非點點頭,“做的很好,但還不夠好,你不是日本分部的人,隻是日本黑道大家長,你是不應該和我們同席的,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你應該離場才對,我們本部和分部的讨論不應該由外人介入。”
這句話一出,讓除了橘政宗以外的其他家長臉色都爲之一變,前面換桌子換茶幾,他們還可以勉強理解是路明非真有潔癖,但現在這番話,就是在明顯地表達驅逐身爲主人的大家長。
客人驅逐主人,這樣的膽子未免太肥了。
“大膽。”風魔小次郎不是日本分部的人,但他是橘政宗的人,他呵斥出聲,黑道大哥的感覺呼之已出。今天這位身穿黑色和服,氣質如同精鐵鍛打而出的精湛老頭,眉宇淩厲無比。
橘政宗連忙阻止風魔小次郎,他也不知道怎麽生就個心胸寬闊,面對驅逐仍能維護起路明非,“本部的王牌所說沒錯,我們不是日本分部的人,和他們同坐一席,還出席這次會議,實在有失欠妥。”他又對路明非抱歉道:“十分不好意思,剛才沒有講解清楚,我們這幾個老家夥隻是聽說本部有年輕的優秀專員過來,一時起了好奇之心,想和你們聊聊家常,之後你們的機密會議我們是不打算參與的。”
路明非搖頭說,“機密會議之所以是機密,是不會被他人知道,但現在你們介入了進來,你們可能還通過日本分部得知了我們的任務内容,在剛才過來時,我已經了解到日本是黑道至上的國度,黑道的大家長如果讓日本分部的其他家長告訴你任務内容,這一定很容易的吧。”他說着看了一眼橘政宗旁邊的源稚生,“是吧,你是會這樣幹的吧,你身任日本分部長,同時也是蛇岐八家之一的源家家主,但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你和風魔家的家主,其實也沒有區别,你是一定會聽從這位大家長橘政宗的話。”
在剛才路明非作出驅逐橘政宗的行爲時,風魔小次郎是喊上一聲大膽,但源稚生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下意識抓了一下,這是關心則亂的表現。源稚生顯然很關心大家長橘政宗。
其實這一表現十分隐蔽,源稚生沒想到路明非竟然注意到了,在他看來,剛才這個人就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沒有精力提起興趣,連座位也坐到了最後,不太想介入會議的樣子,誰曾想到會這麽敏感,可以把握到全局。
對于路明非的問話,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應,還是橘政宗出面說道:“絕無這回事,我以大家長的名義擔保,這一次SS級任務我們隻是想盡心盡力爲學院提供幫助,不會打聽你們的任務内容。”他說着連忙起身,還拉起風魔小次郎,以及其他不屬于日本分部的家長打算離開,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
路明非再次搖了搖頭,“你想來就來,你想走就走,洩不洩密也是你一張口說了算?這是不行的,我并不放心。”
“本部專員,你的行爲過分了。”
身兼日本分部監察員的櫻井七海女士出聲道,即使日本分部有失欠妥,考慮不周讓他人介入了這場機密會議,但本部專員這麽不留情面地進行驅逐,這種他人地盤上動土,已經不止是不禮貌那麽簡單,而是有一種強龍要壓地頭蛇的霸道。
路明非仍然搖頭,“不是我的行爲過分,而是爲了讓任務更安全進行,所以這件事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從昨天開始,我們本部專員的行蹤就有一種宣告天下之感,今天還有一整張表格的旅行度假,這看上去是本地黑道領袖們的熱情好客,可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内奸,故意将我們行蹤洩露出去。”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到了橘政宗的身上,好像在懷疑橘政宗是不是漢奸。這種公然懷疑人的态度,充滿了居高臨下之感,即使面前是黑道大家長,這一刻也隻有普通路人一樣的待遇,都是被赤裸裸藐視。
旁邊在座的凱撒,蘭斯洛特,楚子航,諾諾,零,夏彌,心頭都是齊齊情不自禁冒出一個想法:王睡醒了。
他們都知道,平時的路明非是很随和很随便的,有時又很糊塗,可那都是毫不介意自身的表象,隻有當路明非開始認真,那種王的内在才會顯露出來,所有王的優點以及王的缺點也會在這一刻一再放大。
正如現在,王睡醒了,他開始展露霸氣,他開始毫無留情地進行抨擊,絲毫不在意是否在他人地盤的太歲頭上動土,而且還說的有理有據,甚至可以嗆人一頭。
這是王氣勢壓人的優點,可那也是不講情面的缺點、在還需要日本分部支持乃至其他家長出力幫忙,這一舉動無疑是打出一張棄掉所有的孤立之牌。
果然,随着路明非這樣說,在場的黑道家長們都爲之色變,這個本部專員說話太逆天了。
可他們還是太低估了路明非,這個王不止是口頭說的響,他的行動也是充滿果敢和霸道。
路明非的目光開始在幾大家長上巡遊,他說,“爲了這次SS級任務的安全進行,這次會議我決定暫時中止,而且由于這次任務是要借助諸位家長的力量,所以我有必要對你們進行審問,以防止有内奸在SS級任務執行中途出現背叛行爲,導緻最終功虧一篑。”
“放肆!”蛇岐八家除了橘政宗外的其他黑道家長們都齊齊起身,他們面露怒容,從來沒見過有派遣來的本部專員态度這麽嚣張的,即使是昂熱前來,也不會表現這麽無禮。
路明非已經恢複了精神,他身體坐的筆直,但目光卻從他們身上移開。他就像是沒看到這副劍弩拔張的場面一樣,自顧自地提起茶幾上的關西鐵壺,倒出沸水,再用木夾夾起一個茶碗,置于沸水之下進行清洗。
這之後,他打開了旁邊的罐子,用木茶勺挑出兩勺茶粉放入茶碗之中,再将關西鐵壺倒入熱水,用茶筅輕輕攪拌。
很快一杯熱茶就完成了。
“三分鍾。”路明非将熱茶置于自己前面,對那些黑道家長們說,“三分鍾這杯茶水才會涼快下來,也不要說我不講人情,既然決定喝你們這杯茶水,那我就網開一面,允許你們有三分鍾的時間逃出這個房間,如果你們之中有人能夠成功在三分鍾内逃出這個房間,那我今天就當你們沒有出現過,無論是否有沒有内奸,都不會抓你們來審問。”
王的大度又豈是一般人能夠理解,又豈是一般人可以接受。
蛇岐八家除了橘政宗外的其他五位家長,已經按耐不住,有人突然出聲,“少來這裏撒野,這裏不是本部的地盤,無論你擁有什麽樣的實力,在外面助長的狂妄到了日本後都要收斂。”
路明非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人,“犬山賀麽?聽諾瑪說你的言靈是刹那,還曾經師從了昂熱校長,你在時間加速上應該很有體會吧,不知道你現在可以打開多少階的刹那?”
剛才出聲的正是犬山賀,舊日本分部的部長,曾經是卡塞爾學院不知道多少屆之前的老學生,他的言靈是有潛力比肩時間零的刹那,也正因爲這一點,在多年以前才被昂熱收爲了關門學生。
在諾瑪的資料之中,在昂熱的培養之下,犬山賀疑似已經可以開啓刹那高階,這多少引起了路明非的注意,刹那高階的混血種,他還并沒有真正遇到過。
此時,犬山賀冷笑一聲,“我也知道你,你是卡塞爾學院這兩年崛起的S級,擁有一種加速言靈,還跟随昂熱拜訪許多混血種家族,依仗你的加速言靈大放光彩,被譽爲最可能繼承昂熱的人,但人小鬼大,你那莫須有的自信不過是擊敗了一些小輩,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你的言靈不止是加速你的速度,還是加速你的狂妄。”
路明非笑了起來,“真敢說,說我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老頭子,你的年紀到了,可實力沒到才會這麽眼拙,我奉勸你不如直接動手,老一輩的經驗理論派,可壓不住勝于雄辯的事實。”
犬山賀怒道:“黃口小兒,目無尊卑,讓我教你做人。”
言靈刹那!
言靈超級過熱!
幾乎是同時,兩種加速言靈就産生了碰撞,伯仲之間的速度,讓周圍的時間都慢了下來。
但不是時間慢了下來,而是他們變快了。
犬山賀掄起拳頭,一躍而來,他是打算給路明非的頭一個暴栗。
但同時刻,路明非站起了身,他淡淡說:“不要開刹那四階這麽慢的速度,我會爲了适應你而降低我的言靈效果,要是生死搏命時,剛才那一瞬間你就死了。”
似乎爲了驗證路明非的話,犬山賀突然看到了面前一個幻影閃動,欺到身前,那隐約隻能看出一個拳頭攻擊而來,這之後他的肚子劇痛,緊跟着倒飛出去,口裏吐出一口水。
時間驟然恢複了正常。
衆人隻是眼前一花,就發現到路明非和犬山賀就像是圖片切換一樣,變換了位置,他們的動作也發生了變化,其中一個站起身走前了幾步,作出了出拳又收拳的姿态,而另一個則跌到了身後的牆上落地一聲崩響。
出拳的是路明非,而被一拳打飛的是犬山賀。
這是十分丢臉的一幕,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本想要教訓一個青年,卻反被教訓,還是衆目睽睽之下。
犬山賀瞬間惱羞成怒了。
刹那八階開啓!
兩百五十六倍的高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高速,那是無限接近于時間零的速度,即将跨過萬物暫停的那個門檻。
在這種高速之下,路明非也似乎被定格了下來,而犬山賀重新爬了起來,他抓起了身上的劍鞘,走到似乎毫無防備的路明非面前,雙手高舉而起,就像拿着棍子那樣要給予路明非當前一棒。
“黃口小兒,你并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速度。”犬山賀呵斥道,劍鞘就要砸下。
但這時,路明非突然開口說道:“怎麽人老就不長教訓,都說了,不要開這麽慢的速度,這個瞬間,要是真正的敵人,你就死了。”
難以言喻的驚愕出現在犬山賀的臉上,在刹那八階兩百五十六倍的高速,這個人竟然也能跟上來。
但不止,他的肚子猛然一疼,又是什麽動作沒看清,就倒飛而去,撞到牆壁上跌落。
時間又歸于常速。
在場衆人眼前一花,隻見到路明非依然作出了出拳收拳的動作,隻不過這次是另一隻拳頭,而犬山賀撞倒在牆上,則是另一種狼狽的姿态。
“怎麽可能!”倒在地上的犬山賀無比吃驚道:“你達到了時間零的速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