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這把劍的原型是中世紀歐洲的克雷默大劍,它的長度甚至可以達到兩米以上,劍重3公斤以上。
但盛放在身後劍匣中的長度隻有一米左右,當路明非從截面上抽出時,它的體型才得到了恢複,迅速蔓延成兩米的形狀。
路明非将克雷默大劍舉到櫻井明的頭頂,就像是一柄達克摩斯之劍,他隻要朝空揮下,那就是死亡之劍。
櫻井明被注射了藥劑後力量的氣息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恐懼迅速消退,又重新擁有了力量的自信。但這種自信還伴随着狂暴的副作用,他入目所及,都滿斥着将一切撕裂的沖動,尤其是面前的小圓,他已經在等幾分鍾的進化完畢,就掐住小圓的脖子,将之拎到陽光撕裂幹淨,用這樣一隻純潔的羔羊來獻祭他的新生一定再好不過。
小圓就像是不知道他的狀态一樣,她仍然與櫻井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但這些問話讓櫻井明非常煩躁,因爲進化過程十分痛苦,随時就能壓抑不住自身,作出攻擊的行爲,而他是清楚知道的,火車頂上的人也許是來抓他的執法人,現在沒有下來一定是因爲車廂裏其他人都離去時,小圓意外留在他身邊。
小圓像是人質,也像是護身牌,給予了櫻井明撐過進化的時間,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像個初中生那樣喋喋不休講她自己的事情,還經常問他問題,這讓櫻井明越來越按耐不住。而在強化過程之中,小圓這個異性對他的誘惑放大了百倍千倍,他可能撐不過進化時間,就想要對小圓這隻羔羊動手。
但櫻井明怎麽也沒想到,小圓這隻羔羊是長着利爪,可能反爪就能給他緻命的傷害。而在他的頭上又懸着貪婪的制裁之劍,要是他的貪婪之心壓抑不住,那同樣将第一時間迎來貪婪的制裁。
裏外皆敵,櫻井明面臨的絕境,其實已經和死了差不多。
他的煩躁可能也是一種龍血的超前預感,預感自己陷入了絕境,即将命不久矣。
黑暗開始若有若無地包裹起櫻井明,他快喘不過氣來,他的額頭已經是一排冷汗,他藏在手袖裏的爪子數次張開收攏,某一刻就要化爲兇殘的厲鬼行兇。
但一隻溫柔的手突然放在他的額頭上,就像是救贖那樣,說着别怕别怕的話,可這并不能讓櫻井明的内心好過一點,他看着面前那隻手的主人小圓,臉龐的猙獰開始顯露。
可是小圓剛好就那麽及時閉上了眼睛,她一邊說着别怕别怕,一邊又喵喵直叫。
路明非露出了驚訝,他看到了剛要施以殘暴的櫻井明,竟然在這一聲喵喵叫之後停住了伸出的利爪,眼裏的狂暴也如高仰起的潮水那樣,瞬間停滞,又消退了回去,隻剩下迷惘之色。
那迷惘,是因爲小圓口裏的喵喵叫,每一聲喵喵叫,聽到櫻井明的耳朵裏,都像有自己一種不可思議的旋律,好像山中精靈那樣,輕重緩急,擁有獨特的語言。
“乖乖,這個故事是真的,山裏神社的貓會救人,小圓口的喵喵能夠喚回人性。”
路明非剛才也和櫻井明一樣聽小圓說着毫無營養的山貓精靈故事,原本他以爲這隻是拖延之計的故事,可是小圓剛才那幾聲喵喵,頗有神韻,有那麽恍惚一陣,他産生了和櫻井明一樣的感受,這些喵喵叫像是貓精靈的語言。
但他并不關心這是貓精靈的語言,他隻關心櫻井明因爲血統藥劑的注射而正在狂暴的龍化狀态,因爲這幾聲的喵喵叫,而被喚回了人性。
“這是巧合嗎?”
路明非很快就想通這是巧合,因爲那個神社山貓的故事是救贖的故事,而溺水中的櫻井明一直想被人救贖,龍化放大他殘暴一面的同時,也将他渴望的救贖一再放大。
雖然是巧合,但路明非莫名地看着小圓,這個本該是成爲劊子手的人,竟然會施以拯救。
但也僅此而已,在櫻井明回複清醒放過小圓,還找出一個借口讓小圓離開時,小圓也沒有多少猶豫,她很快就離開這節車廂。
這幾分鍾的時間,櫻井明已經完成了最後的進化,他的全身都覆蓋了鱗片,兩隻手已經變成堅不可摧的的龍爪,這一幕和當初的昂熱校長一樣,都是力量湧注全身,可以帶給人所向披靡的自信。
而在注射藥劑的作用之下,沒有人在場時,櫻井明也少有短暫地保留了一片清醒,他靜靜坐着,頭歪向座椅的一邊,很是放松的樣子。
路明非放下了貪婪和肋差,他坐在對面,閉上眼睛,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但耳朵可以聽到有腳步聲從車廂外走來,當車廂門的聲音開啓時,随着一陣清風吹來,外面走來了一個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男人。
男人腳步沉穩,腰懸着一把刀,雖然未有淩厲的氣勢迎面而來,可整個人就像含鞘的寶刀,光是存在,就可以讓人感到異乎尋常的強大。
這個強大的男人似乎不是來找櫻井明而來,他随便找了一排座位坐下,還将背影對着櫻井明。
一場隔空的對話突然開始了。
這是來自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的執行局局長,源稚生執行官,也就是櫻井明剛才一直恐懼的那個火車頂上走動的執法人,對櫻井明開始了話語審判。
路明非閉上眼睛,他傾聽着這名往屆畢業的學長,用淡淡的語氣指責着櫻井明這半個月犯下的一系列罪行,但櫻井明發出滿足而扭曲的笑聲,招供不悔,他說重來一次他還是會繼續這樣幹,因爲那樣讓他收獲自信和快樂,是他那一文不值的人生從未有過的波瀾,就像是走向了人生巅峰。
在櫻井明的自叙之中,他以前的人生着實苦不堪言,從出生幾歲起被檢測到血脈可能暴走後就被執法人關在深山裏的技校裏,每一年都有執法人來調查他是否要失控,如果失控就将他解決掉,要是暫時安全則繼續囚禁。而這種囚禁要一直持續到他四十歲,他的青春會被毫無價值地埋葬掉,而之後的人生也将是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但有一天他收獲了力量,掙紮出這個囚籠的力量,盡管代價十分沉重,僅僅半個月就讓他變成了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他在這短短時間内,卻掙脫了牢籠,他自由過,他快樂過,他的人生原來不是一潭死水,被限死看得見盡頭的未來,他是擁有光的。
“你們這種人不會理解的,一輩子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就會撲上去。燒死别人無所謂,燒死自己也不可惜,燒掉整個世界都沒什麽,隻是想要那光……”
櫻井明就像是一隻蛾子,他前半生都是一片黑暗,現在他看到了光,他就親不自禁地撲飛而去,他眼裏充滿了對光的饑渴。
爲了這光,他甚至敢于向執法人動手。
這是一個被囚禁二十多年的人第一次發起了對執法人的挑戰。
櫻井明是那麽勇猛,龍化下的他像是野獸那樣發起了正面的沖鋒,兩隻龍爪變大,如同巨爪,而每根手指就像是一把長刃,一共有十刃。
與之相比,源稚生隻有一把刀,但那把刀舞舞生風,他似乎習有古武技,揮刀之時,往上一撩像是旭日東升,往下一砍則是烈日墜落,當橫切而過時,身體又如同居中的太陽那樣,耀眼不可直視,刀刃如光芒灑出。
櫻井明連番受挫,他提升後的血統,竟然在面前這個如同太陽一般的男人面不堪一擊,所有來自野性本能的驚豔攻擊都被盡皆攔下。
他終于意識到面前的人即使是在執法人之中,也是萬裏挑一的那種。
“天照命麽,可天照命又怎麽樣。”櫻井明狂笑說,“他們都說天照命會讓每個人都看見陽光,可那是對其他人,對于我們這種黑暗裏的蛾子,你隻會将我們烤焦成碳。”
這是櫻井明的覺悟,可也是最冷酷的現實,而源稚生眉頭一皺,并沒有解釋什麽,他的光芒隻照耀沒有過錯的人,可對于櫻井明這種犯下不可饒恕罪行的人,他是不會手軟和諒解的。
他這一趟的最後,本就會以抹殺櫻井明作爲結果。
櫻井明咆哮了起來,施展出了最強的一擊,兩隻爪子,就像是十個人手持十根利刃,當以身體爲軸旋轉起來時,又像是劍刃龍卷風一樣,擁有可以斬殺一切的可怕攻擊力。
源稚生目光炯炯有神,右手一刀名蜘蛛切,左手一短刀無名,黑色的風衣敞開,内襯裏是盛大的浮繪圖,那是真正的天照命,不動像是朝陽,一動則是炙日,在櫻井明的妖風龍卷來襲時,他的不避讓,就像是火一樣會焚滅一切,将接近的所有都毀滅幹淨。
櫻井明分明感受到了那火的恐怖,可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是飛蛾,他一定要沖向火,因爲那是光,就算那光要殺死他,可他也要沖上去。
源稚生的攻擊蓄勢待發,他也作好了殺死櫻井明的準備,這是一場不容退讓的對峙。
兩者水火不容,必死一人。
“其實,我并不喜歡這樣愚蠢的悲劇。”
一直在座椅上安靜無比的路明非突然出聲,他從閉目養神的狀态脫離,突然睜開了兩隻眼睛。
那一刻,一隻黃金瞳燦爛如太陽,一隻人類眼睛則安靜如月。
那一刻,源稚生和櫻井明的動作竟然都齊齊停滞,他們就像定格的畫面那樣,保持着互相厮殺,并不留手的姿态,彼此的殺機都要吞噬掉對方,可他們又沒有機會得逞,因爲他們都被一隻無形的手那樣按住定在原地,再無法行動。
路明非站起身來,他徑直來到了櫻井明的面前,“你是飛蛾,可你所向往的光,不過是他人欺騙你帶來的光,你得到的力量是虛假的,你所向往的光也是虛假,這虛假的光照耀在你身上,卻讓你引以爲真理,這可謂是最大的愚蠢,但你在剛剛就要帶着這愚蠢去丢掉自己的性命。”
路明非搖起頭,“飛蛾撲火,要那是真正絢麗壯觀的火,因爲那綻放的光,也必将是生命最耀眼的一刻,那才有死在上面的意義,甯死不辭,而虛假的火,也是虛假的光,海市蜃樓,終究不是真。”
他又轉過身,看向了身後的源稚生,“你就更愚蠢了,你其實并不堅信你的光,你的光充滿着猶豫,你看上去就像是被他人塑造起來的光,所以你遇到了一隻真正的飛蛾,隻是因爲厭惡它的醜惡,就想着燒死它,卻從來不看看這隻飛蛾早已經瞎了雙眼,它是被逼到再無退路,才淨幹蠢事,你可以殺死它,但請擁抱着殺死它,它不該死的這樣毫無溫度,你是光,你本應該是最給予它溫度的。”
他長歎一聲,“這是多麽愚蠢的鬧劇,一隻愚蠢的飛蛾沖上了愚蠢的光,偏偏還讓我遇到,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王是不猶豫的,他說出這句話時就早已經有了決定,這會兒不過是戲精上頭,表演了一下,然後他遵照着心中的劇本,露出一副像是想到了解決辦法的模樣。
“飛蛾遇上了虛假的光,才最後釀成了悲劇,可如果這光不虛假,那不就沒有悲劇了嗎?”
路明非徐徐後退,然後刷刷兩聲舉起了雙刀,左手貪婪,右手肋差,他突然作出了一個虛空攻擊櫻井明的動作。
幾乎同步的,源稚生突然也刷刷兩聲舉起了雙刀,左手無名短刀,右手蜘蛛切,作出了一個攻擊櫻井明的動作。
言靈影子!
“二級過熱言靈解除!”
時間靜止的狀态突然解除,源稚生如有神助,兩把刀劃出了一條他從未設想過的軌迹,落到了櫻井明身上。
那一刹那,櫻井明睜大了雙眼,他眼裏好像看到了一道燃燒起來的光,耀眼炙熱,淹沒了他的全部。死亡已經不可避免,可不知爲何,就是伴随而來一種令人頗爲安心的感覺,好像找到了靈魂可以真正歸宿之地。
他死了,但表情奇怪的安詳無比,像是解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