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勁的本質,是呼吸中汲取的宇宙能量。
而張肅現在自身就置于宇宙,直接從深空中汲取無窮無盡的力量,并把它在月球上空凝聚,構成一個具有極強引力的渦旋。
天災之後,張肅便嘗試開發這種“渦旋之氣”,此前也用這招攻擊了修煉地附近的惡魔,卓有成效。
它高速旋轉,像環形龍卷一樣吞噬、舉起周圍的一切事物,将周圍的砂土、塵埃悉數吸收其上。
這股力量——!沃拉斯努力抵擋。
它原本就被張肅重擊了一次,現在并非全盛時期,漸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
它被數千重氣勁凝成的風暴所捕獲,身體急速向它飛去,被牢牢吸住,身體開始絞縮、碾壓,形成一個球狀。
張肅将石球繼續壓縮,球體周圍的一切都凝固膨脹,好似憑空創建一顆荒蕪的石星。
在引力作用下,它的惡魔骨架逐漸無法支撐這種重量,内部結構也應聲迸碎!
沃拉斯的身體被碾入其中,遠處的惡魔都能感知到沃拉斯被活活壓死、擠爆的恐怖響聲!
轟!
沃拉斯最終被活活壓爆,宛如一個被刺穿的氣球,無數惡魔殘渣飛濺出來,其黑色身軀的碎片和月壤、岩石緊密貼合,難分彼此!
五魔已退。
月球基地。
這次你又有何評價呢?我還能再感受到你的氣味和體溫嗎?張肅默默凝視心底的愛蒂絲殘像,她一言不發,僅是往日的模糊幻影而已。
她用雌場轉動給夏希捏了個新的身體,近乎陶俑和素材。夏希本來也不喜歡被軀殼束縛,更喜歡變成光飛來飛去,所以蓮霧猜測自己的心血未來必被遺棄。
“我來吓這些自以爲是的人一下。”炸炸兩手一拍,發出類似鞭炮炸響的聲音。
“不好。”夏希想以29萬米每秒的速度穿梭在宇宙中。
背叛你的敵人,也教訓了。
扔子也變大了,早穗對鏡子托了托自己的寶貝,把它們攥出新的形狀,覺得好玩,它們在未來大概會派上大用場吧,不然爲什麽特意長得那麽大。
“可惜植物不能在太空中活動啊,不然我也和你們一起出擊了,不對,我要培育能夠在太空中作戰的植物,建造植物大戰艦,那樣的話也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吧。”青曉走進大廳。
蓮霧伸出一個手指。一小時,大家隻能放開肚皮吃一個小時,下次補給到來前,人們仍不能随意浪費。
得知張肅的大捷後,他們的士氣更是大幅提升。
早穗換下了魔女盔甲,換上黑色緊身衣,對着鏡子祝賀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
“現在正對惡魔取得一次又一次勝利了!”
聽到炸炸的話,夏希略有所思。
“因爲那麽多人死去,生者才要更熱烈地慶祝生命吧?”炸炸敏銳地看着四周,她年紀變大,不再是小屁孩。
的确,那麽多人的生命湮滅了,尤其是地球上的死傷,那麽多鬼魂,好像就在眼前出現,于此時此刻現身,揮之不去,訴說仇恨。
好了,去祝賀吧。早穗穿戴整齊,把頭發紮成小辮兒,哼着歌出去了。
人類和魔女的幸存者,保護住了。
房間另一邊,蓮霧大小姐牽着夏希的手出來,早穗看到夏希金閃閃的頭發,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
“你複活啦!”早穗又驚又喜。
“張肅那家夥……強的不可思議。”
“赢得容易嗎?”青曉在旁問,“長期以來,我都覺得人類文明被壓着打,就像被按在地上叉一樣遭到肆意侵淩,現在卻有了一絲勝算。倘若未來史家記錄此刻,他們會說今天是轉折點。”
夏希對這種迷惑行爲感到不解,而早穗卻很能理解,她擠開幾個不敢跟她争吵的人,搶到前排接了一大杯可樂回來。
不少慶祝的士兵和文職人員都吓了一跳,炸炸則迅速轉身,避開他們的視線,目光裏閃着得逞的喜悅。
“喝可樂咯!”早穗去飲料機那裏排隊。
……
張肅感受周身灼熱的鮮血之力。
“我覺得很好。”炸炸離開了機甲,穿着松松垮垮的常服,在門廊旁站着。
“嘿。”早穗聽到汽水開啓的聲音,“是不是飲料和肉都無限供應啊?”
“……”蓮霧敲了敲夏希的頭。
“再攻月球,有如此下場。”張肅将石球砸向地面,望向宇宙。
“我們赢啦!”早穗歡樂地給了她們熱情的擁抱,彎腰把炸炸摟在懷裏,然後又抱了抱夏希,“你們在半天前會相信這種事嗎?我看到很多人還在寫遺書诶。現在我們——大獲全勝咯!”
“當美少女不好嗎?”早穗伸出手,捏捏夏希的臉頰。
她走出陰影,進入吃飯大廳舉行的喧鬧活動。習慣性地站在陰影裏,看着基地人員們歡樂地慶祝劫後餘生。
“這樣的話,說不定也能回到地球去!”
“我要變成光。”夏希不适應用人的速度走動。
烏木王賽羅納克斯和大行刑者薩拉圖爾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啓傳送門撤退。愛蒂絲以某種形式把力量交給了張肅,這将極大影響地獄的未來。
随之而來的,即是戰後慶祝。
人們在張肅的主戰場之外也拼命努力,打退了大魔之外零零散散的小惡魔進攻,消耗掉了大量彈藥,取得了來之不易的勝利。
月球,守住了。
“怎麽說呢?大肅老師變強了但也傷心了,而夏希則不做人了,大概這樣更有益于作戰吧。”早穗說。
“那不一定,魔女的形态還是有好處的,變成奇形怪狀或者純陽光也有弊端。”青曉說,“不當人或能得到一時優勢,但惡魔已不當人許久。”
“而且爸爸好像不開心。”炸炸說,“我要去找他了。”
“男人是有可樂就會快樂的,把這個給他吧。”早穗想了下,把好不容易排隊拿到的可樂給炸炸。
“我去去就回。”炸炸穿上盔甲,去找張肅。
“把可樂裝到保冷低溫箱裏去。”盔甲鬼魂莉迪亞說。
“我不。”炸炸逆反。
她捧着敞口可樂,像抱着聖杯穿過危險的人群,小心翼翼地離開基地,飄過貧瘠的月球表面,每一步都飛出六七米,礫石地面在她的靴子下嘎吱作響。
她發現張肅高大而孤獨的身影站在火山口邊緣,凝視着荒涼而美麗的月球地形。
從遠處看,他的身形仍然魁梧,肩膀寬闊,許久未剪的長發在月球寂靜的空氣中垂下。
炸炸從她父親身上感到一絲悲傷。
即便父親能孤身一人拯救世界,但這股力量卻以所愛之人的湮滅爲代價……炸炸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對死亡同樣敏感,看到湮滅的力量沿着愛蒂絲體内膨脹,也知道那股力量遲早會置她于死地。
隻是奇迹過去曾發生過那麽多次,現在卻沒在愛蒂絲身上應驗。
炸炸登上環形山的圓錐口,走近張肅,他沒有轉身,沉浸在美好時光的追憶中。
他身軀高大,魁梧奇偉,世界上沒有任何建築、機械或材料能和這具身體相較。經過多次毀滅與重建後,往日戰鬥留下的疤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地心高溫煅出的熔火之痕。
炸炸和張肅站在一塊,暫時不說話,他們之間聯系深厚,通常不需要言語。
于是他們一起在那裏,仿佛在紀念月球的永夜,荒涼美麗的月光在他們面前灑成一片銀色海洋。
張肅的目光仍然凝視着環形山的深處,仿佛看到了炸炸看不到的東西。
“給你。”炸炸把手裏的可樂舉高,“早穗給你的。”
她相信可樂是萬物之良藥。
張肅拿起杯子,将它轉過來,裏面什麽都沒有。
“啊哦。”炸炸看到可樂不見了,怪不得來的路上覺得什麽不對勁。
“可樂消失了。”張肅蹲下來。
“我沒偷喝哦。”炸炸辯解。
“我知道,不是伱偷喝,是因爲這裏的氣壓太低。”
“氣壓?”炸炸不明白。
“你還記得,科普節目裏說的,在高原上,因爲氣壓低,所以水燒不開嗎?到80攝氏度的時候,水就蒸發。而月球根本沒有空氣,所以水和霧一樣地消失了,真空裏沒有水,水蒸氣和二氧化碳隻會消失在太空中……”張肅說。
“原來可樂一旦帶出基地幾秒鍾就不見了。”炸炸沮喪地說。
那可是早穗排隊才打到的可樂,隻是因爲炸炸抱着它在月球的露天中漫步,可樂就無影無蹤。她有些慚愧。從沒想過在月球上開一瓶可樂會讓它滅亡。
“對。你沒有密封,手裏拿着,快速沸騰,碳酸析出。這裏隻剩下糖漿,它們也快散失了。”
“月球很奇怪。”炸炸思念地球。
“從前遠遠看着寒冷,其實很熱,表面有一百多攝氏度,隻是你穿着盔甲,所以感受不到。”張肅坐在炸炸身旁。好像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科學實驗,一次有趣的父女對白。
“哦,爸爸,我是不是很笨……”炸炸沮喪。
“有許多智者在這十年裏犯下了數不盡的錯誤,現在衡量這個已經沒有用了。”張肅說。
炸炸發覺張肅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她。
“爸爸,你心痛了。”炸炸說。
張肅望着月上的枯景,久久無言。
“還有好多事情想做,但是卻感到了疲憊。惡魔哪怕被殺死,也隻會在地獄重生然後卷土重來。小鬼們會變成大惡魔,大惡魔們會變成霸主,這種事在地獄不斷地發生,殺之不盡,增殖不絕。哪怕立下屠殺惡魔的宏願,也宛如杯水車薪。難道人力當真不敵神通與天數嗎?我在想,炸炸,我在想這個問題。而我覺得我永遠不會找到答案了,我擅長解答别人的迷惑,但我的自問自答仍有限度。”張肅說。
炸炸想了一會。
她擡起手,手上的力量凝聚成一朵危險的小花,緊接着,它變成一隻飛翔的鳳凰,從虛無中崛起,被打倒後仍會重生。
“惡魔以恐懼爲食。”炸炸擡頭看着月球上的日出,太陽看起來分外刺眼,幾乎緻盲,“那惡魔自己會害怕嗎?”
“會害怕的。”張肅說。
“那什麽人不會害怕?什麽東西不會害怕惡魔?”炸炸問。
“機器人。”張肅說。
“那我們造很多機器人去打惡魔,把惡魔打壞掉。”炸炸擡頭。
“制造需要技術。”張肅說。
“量子菩薩會。”
“制造需要材料。”
“整個地球都是材料,所有的惡魔都是材料。”炸炸大聲說,“成爲新世界的神明吧,用你的基因去制造原體,生産無堅不摧的克隆戰士,讓人們對你産生信仰,讓這份信念凝成刺穿地獄的長矛。現在沒人能阻止我們了。我們把地獄幹爆掉!”
沒錯。張肅知道這是正确的思路。他們需要重建,科技,團結,還有忠誠。
此時,驕陽已照在月球。
張肅起身,替炸炸擋住灼目之日。
“這些話不是出于你的想法。”張肅說。
“噜啦啦噜。”炸炸眨眼。
“當然了,這些見解實際上出自你的戰友,出自一個很關心你的嗜血幽靈。這個小鬼一竅不通,甚至浪費了月球上的可樂補給。”盔甲鬼魂莉迪亞說,“現在我們回去吧,該爲美好的新世界獻上祝福了。”
張肅輕輕一笑,擡起炸炸,返回基地。
“那我們走吧。”張肅坦然道。
“爸爸,你剛才一直盯着環形山的底下,是看什麽啊?”炸炸問。
“那是故去的,曾經的自我。”張肅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