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躺倒在地道裏。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紅焰嚷嚷，“還好你虔信的是我啊！”
“我一直都相信我的抉擇很正确。”張肅松了一口氣。
紅焰坐在張肅熱乎乎的腹肌上。
“你現在塊頭這麽大，沒地方給菩薩了。”紅焰的地道沒有擴建，還是這麽一點大。
“我不會亂碰。”張肅發誓。
“無所謂。隻是你啊！你！怎麽老是和惡魔戰到大道都磨滅了。”紅焰用小拳頭捶張肅，“這樣菩薩會很擔心的。”
“菩薩很擔心我嗎……是……這樣嗎……謝謝。”張肅感覺很好。
“菩薩認識的人又不多，如果你死了就要孤獨終老了。”紅焰可憐地說。
“别怕，等我練到一千重氣勁，就能發揮出所有的力量，到時候就能反敗爲勝了。現在的話，還是要通過拼命，還有一點策略。”張肅說。
“是啊，菩薩也真的跟菩薩一樣。”張肅看着紅焰。
“不好意思……”張肅也感覺不妙，“劫後餘生的反應就是這樣。這是有科學依據的，不是在輕薄。”
“什麽東西起來了，我怎麽頭重腳輕了。”紅焰感覺自己正在慢慢往高處升去，連忙抓緊張肅，“啥啊！燙死人了！”
張肅思考了一會。
“好厲害啊。”紅焰一邊擦一邊捶，“打都打不平。”
“精神會變化？”紅焰問，“這就是你挑戰的理由？”
地道不大，進了張肅之後就沒地方躺了。現在紅焰趴下去，正好跟張肅相對重合。
她默默站在愛蒂絲的床頭邊，上一次她們交流得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時還在爲張肅的調動而争論着。
“那我會力保菩薩的美夢。”張肅承諾。
“想試試嗎？應該會好轉的。”
她決定好好挑戰，先是搖搖晃晃，試圖用拳頭毆打，軟化物質，但沒有辦法。然後又試圖用膝蓋夾死它，但是感覺不得勁，容易偏轉方向，一不小心就滑了！
“菩薩知道什麽叫吞劍嗎？”
猩紅花園戰役之後，遠見方舟被戰争的餘波所傷，折躍引擎需要修複，無法再使用傳送信标，小小蜂們需要很努力才能修好整艘船，她們帶上安全帽，拿着滅火器跑來跑去。
“血糊糊的。”紅焰看張肅身上到處都爆血，“而且衣服呢？”
“這是性格使然。”張肅很虛弱，“即便打不過那個叫屠殺化身哈納克的，也要試一試。我們的生命中都有各自要挑戰的東西，考驗我們的精神，希望我能在用完運氣之前打敗它。”
“對，吃飽了就有力氣了。”張肅吞下年糕，充分的營養物質化作力氣和精神，讓他快速回複。
惡魔基本把地球人殺得片甲不留，直到猩紅花園戰役算是完成戰略上的一次反攻，救回了愛蒂絲的一點點性命……
“啊啊——”紅焰吓了一跳，“怎麽回事！”
……
“這……是知道的。雜耍藝人那種。”紅焰想了下。
張肅想了下。
“謝謝。”張肅感覺有些奇妙，紅焰的手小小的涼涼的。
“跟金剛一樣。”紅焰啧啧稱奇。
“那你吃橘子年糕，變結實吧。”紅焰現在知道了張肅的想法，知道他有自己的道路，于是也想幫忙。她從牆上的架子裏抓橘子年糕，把它們塞進張肅嘴裏，“給我吃！”
紅焰閉上眼睛趴了一會，兩手抓張肅的肩膀，頭貼下巴，袍子團起來放在一旁，感覺有點冷，但是也懶得披上。
“啊，菩薩累了。”紅焰伸懶腰，“菩薩的精神不需要挑戰，就像以前和伱說的一樣，隻要有一個沙發和一個連遊戲機的屏幕。”
“啊？之前強行從那裏逃回來，菩薩已經累了，沒辦法再開出去了。”紅焰說，“至少得等幾個小時，那這幾個小時，我就一直被架在空中呗？給我下去！”
“把我送出去吧，不然沒辦法，我不能靠意念馴服它。”張肅說。
她的身軀隻回複了一部分，大部分軀體處于殘疾狀态，外觀讓人不忍直視，放在空蕩蕩、潔白的醫療床鋪上。
“那怎麽辦。”紅焰不明白。
幾秒後，紅焰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上升。
不過現在愛蒂絲脆弱不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複原。張肅默想着。
蓮霧抱着月兔前來造訪。
在此期間，愛蒂絲被送到月球基地上養傷。
“對，要挑戰。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都像駱駝一樣，隻能忍受，忍受麻煩，忍受那些痛苦，挨打。”張肅緩緩說，“但後來，我們會變成獅子，我們的精神強壯、健康起來，想去做點事情，想要完成很多事業，這占我們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時間。而到最後，我們會變成嬰兒，那時候我們已經什麽都知道了，所有挂念的事情都已經完成，就可以自由地生活。我們不能永遠當一隻駱駝，要往上竄。确實有很多人當了一輩子的駱駝，但那絕不是我。”
“這可是超凡之軀，可以扛幾千度高溫的。被燒掉之後又重生，持續了幾千次才煉出來。”張肅說。
“衣服頂不住超強度的戰鬥。”張肅說，“盔甲也不行了，現在強度、質量都太高，敵人最弱的也可以一拳打爛一個山峰。”
……
人類的科技手段還無法查明愛蒂絲的身體構造，因而無法對症下藥，隻能盡量給她一個安靜無菌的環境。
“真可憐，菩薩都想象不來。”紅焰把袍子解下來，給張肅擦身，“反正菩薩的衣服也是紅的，給你擦一擦。”
“這樣努力真的行嗎？”紅焰問。
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很小的事情，即便讓張肅去新東京就職，世界線好像也不會有什麽變化，長遠來看，大家都是要死的，愛蒂絲也不例外。
“你快死了。”蓮霧說。
“……”愛蒂絲殘損的身體痙攣起來，看起來一點也不美麗，也不再有過去那樣的威嚴。
事實證明，夏希抱回來的隻是一些肉塊，光是凝視都能感到隐隐作痛。一些血管像樹枝一樣蔓生出來，編織成陌生的機體組織。
周圍的監視器掃描着愛蒂絲的體征，讀數很奇怪，溫度極低，已至零下，讓周圍的空氣成霜。
月兔發出噗噗聲，仿佛在嘲笑愛蒂絲的脆弱。
蓮霧用手撫摸兔子的毛皮。
“我一直感覺你就像我生命中的一道陰影，你嘗試剝離我存在的痕迹。”蓮霧看着愛蒂絲，“嘗試做一些獨斷的事情，随心所欲地掌握着别人的感情。但現在的你什麽都做不了了，真是奇妙。”
她的目光盯着愛蒂絲身上的殘血，對方看起來完全是一具沒有回收價值的殘屍，連最專業的醫生都拒絕搶救。
“救救……我……”愛蒂絲發出朦胧的聲音。
蓮霧站在醫療床鋪邊上，幻視着過去的一幕幕。
愛蒂絲權勢滔天，愛蒂絲智慧超群，愛蒂絲被打得隻剩十分之一。
她望着窗外月球表面的風景，寂靜的環形山屹立在灰色沙漠上，更遠處是遙無盡頭的深空黑暗。
她有時候在這裏會感到孤單，月亮途徑的魔女确實應該孤零零地生活在月球上，在這裏她的魔力可以快速增長，快得史無前例，畢竟連月華姬也沒機會親自到月球來修行。
“你記得我嗎？我叫安心院蓮霧，有一定地位，但在你眼中定然隻是個小人物，你會因爲張肅的緣故認識我，覺得我有趣。但也僅此而已。你這輩子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你的命懸于我手。”
“救救……我……”愛蒂絲虛弱地重複。
仿佛隻是生物臨死前本能地求救一樣。
看着現在的愛蒂絲，蓮霧感到一種病态的快樂，一種勝者對失敗者的嘲弄。
到最後，這種快樂轉化爲一種無窮的悲傷，物哀的情緒占了上風。
因爲蓮霧，想到即便是愛蒂絲也沒有占有張肅的心。
如果愛蒂絲不能，那她也做不到。
“我們不再是情感中的競争者了，我們都是情感上的失敗者。我們可以在對抗惡魔的戰鬥中一起努力，愛蒂絲，我們可以在更大的尺度上團結起來，一起活下去，一起做到我們想做的事情。因爲我們都知道，有一件事我們終難企及，我們沒法讓張肅全身心地愛我們。這讓我們成爲同類。”蓮霧默默地說。
“……可以……”愛蒂絲低語，“……掌握張肅……”
“你在撒謊。”蓮霧搖頭，“我不信任你。”
“……可以……”愛蒂絲重複，“……可以……”
“你覺得呢？”蓮霧摸了摸手上的月兔。
這隻月兔基本上就是月華姬的殘損意志，幻化爲了月亮的代表。
它踮起腳尖，紅紅的眼睛盯着愛蒂絲。
“噗噗噗。”月兔擡起手，轉頭對蓮霧點頭。
“先祖啊，你也認爲這種盟約可靠嗎？那我們就姑且放下成見，救愛蒂絲一次吧。”蓮霧喃喃道。
她雙手交叉，驅動月之魔力。
将這一灘肉團重新用雌場轉動塑成原先愛蒂絲的形體。
……
……
等張肅回來後，愛蒂絲依舊平躺着。
“很糟糕啊。”張肅看到愛蒂絲渾身是傷，破破爛爛的傷口中沁出血迹。
“之前比這更糟糕。”愛蒂絲輕聲說，“多謝蓮霧幫我再造了一個軀體。”
“……”蓮霧保持緘默。
她現在不想多說話了，說話還是很費勁。
“多謝蓮霧小姐……”張肅從沒想過蓮霧居然會和愛蒂絲合作，兩個人好像達成了某種合作的條件，“愛蒂絲，我們需要你才能找到戰勝所有惡魔的契機。”
“現在這幅樣子也是沒辦法幫忙的。”愛蒂絲緩緩道，“必須得到更好的療愈才行。”
“人類的科技應該檢查不出什麽，極爲強大的最上級治療魔藥應該可以。”張肅判斷。
“？”蓮霧問張肅，愛蒂絲不是吞噬靈魂的惡魔嗎？爲什麽不靠吞噬靈魂來重生？
“愛蒂絲确實不是惡魔。至少這幅樣子不是。”張肅說。
“我是比惡魔更本質的東西。”愛蒂絲說。
“願聞其詳。”張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理念。
“比如說，火焰魔神，它的概念應該根植于人類對火焰的恐懼吧。但如果說，這一團火焰本身誕生了意識呢？人類到底是恐懼這團火焰，還是恐懼火焰惡魔呢？”愛蒂絲說。
“那麽，你就是……屠殺本身。”張肅反應過來。
“也許可以這麽說。”愛蒂絲閉上眼睛，“這也是爲什麽莉露希爾和血軍會想辦法把我帶回去，因爲如果‘屠殺’本身隐遁，它們不止會損失戰鬥力，還會導緻全世界所有維度的人們對屠殺失去敬畏之心，變得輕視屠戮，久而久之，整個惡魔譜系都會滅亡。”
“屠戮隻會導緻憎恨和複仇，果然，我們已不再畏懼了，隻想要一直戰鬥下去。誰敢殺我們，我們就殺回去，沒什麽可怕。”張肅說。
“對，但如果我回到屠殺本位。所有智慧生物的意志又會發生變化，就像懼怕衰老那樣懼怕屠殺，對戰争中的暴行卑躬屈膝，久而久之，生命就會變得懦弱，哪怕被殺也不敢還擊。即便是爲此，我也必須遠離地獄。”愛蒂絲說。
“！”蓮霧知道，愛蒂絲說這麽多隻是希望大家盡力救她而已。
“言歸正傳，我們需要魔藥。但我們隻知道魔女們研究出的魔藥，這些魔藥配方都需要地球的植物。我們本來在斯瓦爾巴群島的種子庫能回收一些種子，但時間倉促，來不及完全回收，隻能想辦法到地球上林木茂盛的地方再次獲取。”張肅思考。
“~”蓮霧一拍手。她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去東南亞嗎？”張肅回過神來，“那我們就去吧。那裏應該還有幸存的植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