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暮影均勻地灑下,仿佛給城市披上一層暗金的帷幕,其下流淌着千萬種夢想。
“我從沒想過能把她打成那樣。”小百合說,“我也不知道原來你會打架!”
“大肅你還有印象吧。”憐央偏轉目光。
“大肅!我好想他啊!”小百合忍不住說。
“真想變得和他一樣強壯,威嚴,鐵塔一樣。如果我們是那種強壯的人,很多事都會輕而易舉,所以我也知道健身的重要性。”憐央在車廂内稍微伸展手臂,略微有些肌肉的輪廓。
“你打她好狠。”小百合回想憐央的三連擊。
“也是大肅的功勞,他經常練習搏擊的本領,就像那種格鬥選手一樣。所以我的攻擊也是有質量的,因爲我在這個世界上頂會打架的人旁邊耳濡目染。”憐央說。
“打架的本事……”小百合很崇拜,她在安心院隻顧着吃飯了。
“對,所謂出拳要配合腰的旋轉和踏地的平衡,這種情報我們經常從各種渠道聽到吧。我原本一直沒明白,但隻要看到大肅的拳擊就明白了,他是最标準的,教科書級别的,仿佛一切都已經是他與生俱來本領的一部分,可以打破牆壁,打破桎梏。我也好想有那種魄力。”憐央說。
“是啊,他好強壯啊……從明天開始健身……起碼不能弱不禁風。”小百合也暗暗下了決心,“但伱……不怕惹事嗎?毆打别人,你還是有官方身份的!打架的話就會影響當公職人員吧。”
憐央輕笑。
“雖然狠狠打了她那幾下,但不構成輕微傷哦。”憐央說。
“怎麽會?我看你差點都把她打死了。”小百合驚訝。
“因爲我母親是負責處理各種案件的人,很多事例提醒我,讓我從小就知道怎麽打人不留痕迹。許多銀行和地産商都會雇傭職業者,他們動手但不會構成輕傷,卻能叫人痛不欲生。”憐央指了指小百合的肚子。
“肚子?”小百合摸摸小肚子。
“腹部的痛覺神經非常集中,”憐央的手在小百合身上點了幾下,“下巴的打擊會引發失衡與昏迷,胸腔正中的打擊會導緻短暫氣絕,還有軟肋……它叫軟肋是有原因的。這樣即便被抓住也隻是民事責任,而且輪不到我們動手,平田心美就會被其他人給毀掉。”
“我沒明白……”小百合撓撓頭。
“夜幕降臨,在那沒有監控人工運河邊上,一個昏厥在地的年輕女人,對任何發現她的人來說,今天都是幸運的一天。她最好的結局也是被搶掠一空,最壞的結局是被送往世界各地。”憐央說。
“等等!那我們豈不是……殺了她?”小百合感到一股恐懼的脈搏。
“我不是跟你說過要動這樣的手了嗎?難道你還想回去給她送慰問品嗎?每分每秒人們都在死亡。看看首相的候選人,還有那些大型企業的總裁們吧,享受着極度的權勢,他們的一個命令,一個意志都可以無形地把成千上萬人活活逼死,合法地處理掉他們不喜歡的人。永遠不要爲自己做過的事後悔,因爲你甚至沒有資格當真正的惡人。”憐央說。
“明白了。”小百合緩緩點頭,她望向窗外繁華的夜色,有些猶豫,“哎,雖然我完全明白這個世界是這樣的,但要完全接受現實也不容易。”
“要勇敢。”憐央說,她望向窗外,“我們不在同一站下了,你先回公寓吧,我要去找熟人,她在這裏也有不錯的勢力。”
……
……
小百合過了幾天比較規律的工作生活,她不再去上學,而是到缺少人手的公共醫院和醫療中心去幫忙。
按憐央幫忙談的合同,每天要做10個小時左右的工作,早上11點到晚上10點再離開,報酬是日結的1萬円以及一包血漿袋,努力攢錢中。
想着母親的事,小百合花錢給媽媽買了春天穿的新鞋子,抱着盒子回家去。
母親川内由希和她的新情人西尾都在,小百合看到門口放着男士的鞋子,不由得感覺怪怪的。
“媽媽?”小百合打算把禮物送到就走,卻聞到裏面一股酒味,川内由希和西尾都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樣子。
“啊,啊,這孩子……”川内由希賴躺在沙發上,旁邊到處都是酒瓶子。
“你不要喝酒啦!”小百合把禮物放下,趕緊走上前去攙扶媽媽。
“你沒有去上學是不是?”川内由希擡頭,醉眼朦胧地看着小百合,“你的同班同學平田心美都失蹤了,你知道嗎?”
“沒人關心啦,你快坐起來,我給你倒點熱水喝。”小百合打算去泡開水。
“你就這樣辜負媽媽的一片苦心是不是!媽媽的學費都給你交了!你還不去上學!”川内由希大喊。
“酒!喝酒!”西尾穿開襟豹紋夾克,看起來非常流氓,應該也是混社會的。
“是,是,非常抱歉,親愛的,這就給你倒上……”川内由希去斟酒。
如果是爸爸的話,一直都柔聲細語的,絕不會跟媽媽擺臉色……小百合心想。也絕不會這樣喝得跟個傻子一樣。爸爸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惜死在了媽媽手裏。
“上學什麽的沒關系啦,破學校教的東西從腦袋裏一下就溜走了,而且人類都不讨人喜歡。”小百合泡開水。
“我們哪有資格挑挑揀揀的,有學上就不錯了!生你個白眼狼,什麽都不會!”川内由希轉頭罵。
“媽媽喝水。”小百合已經無所謂了,被媽媽罵兩句也不會少什麽。她把開水杯端過來放到桌子上,“反正我現在已經有活幹了。”
“什麽活?”川内由希皺眉。
“護士,跟您一樣的。”小百合說。
“護士有什麽好的!天天輪班輪班,累死個人,在醫院裏地位最低,我就怕你接我的班,沒想到你還是這樣!”川内由希罵道。
“你罵吧,但我很珍惜這份工作!”小百合說,“我喜歡照顧别人,雖然不能再養雞了,但給病人定期換藥、測血糖測體溫、調床鋪的,還有把屎把尿的……也跟之前在鄉下的時候差不多。”
“這是低賤的活,我更願意你當個醫生!就負責坐辦公室看看病的那種。”川内由希借酒消愁。
西尾色眯眯看着小百合,趁着酒勁湊上去。
“咱倆還沒加深過感情吧。”他說,“我可是以後要當你爸爸的人了。”
“别這樣,西尾……小百合她不是……”川内由希一驚,趕緊勸阻。
“老子的事你少管!你這女人真認不清自己!”西尾用力推開川内由希,把她推翻,川内由希立刻倒在一堆酒瓶子中間。
“去死啦!”小百合怒起一腳,踹在西尾肚子下方。
這一踢瓷實,西尾的臉色頓時被踹得大變,他的身體跟蝦米一樣弓起來,捂着被踹的地方嚎起來。這下小百合就知道之前憐央說的都是對的。
“啊——”川内由希看到這一幕,酒都醒了一半,“你——”
“滾開!滾出我們家!”小百合中氣十足地大喊,然後揮出拳頭,猛砸在西尾太陽穴、鼻梁和下巴上,遠離臉或者額頭之類打了不痛不癢的地方。西尾三兩下就給打蒙了。
“你這家夥——”西尾竭力用手臂防禦小百合的拳頭,抓起酒瓶子朝小百合砸去,酒瓶打在小百合的胳膊上破裂開來。
此時的小百合簡直變了一個人,她甚至感覺不到痛,趁着西尾還沒完全站起來,順勢一腳又一腳瘋狂地猛踏西尾的肚子。
肚子很軟,大小腸被用力踩了就會卷曲移位,很痛。西尾腸胃翻湧,身體痙攣,痛的受不了,眼淚都被打出來了。
“滾!滾出我們家!不許你欺負我媽媽!”小百合順勢把他拖出去,用力趕走。
“你們給我等着……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們倆。”西尾滿臉陰毒怨恨,捂着肚子往外走。
“媽媽!”小百合轉頭沖川内由希大喊,“找一個尊重你的人吧!”
川内由希看得呆呆的,完全震撼了!
那個消沉又陰郁的女兒,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從内而外散發着一股新生的勇氣。
這讓她從心底感到溫暖與釋然。
“小……小百合……我的小寶貝……我還把你當孩子呢,沒想到這麽大了,這麽勇敢了”川内由希紅着眼上前,攬住自己的女兒。
“沒什麽的,媽媽!我們一起生活,好好生活,隻要我們在一塊,勇敢一點。”小百合咬咬牙,她想到從過去到現在許多痛入心扉的記憶,“——不要怕!不要害怕!”
“媽媽一直擔心你,我怕你沒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所以一直……一直……”川内由希哭着說。
“是,太苦了!但是靠忍受是不行的,我們不要低下頭來生活了!不要壓抑自己的情感,該喊就喊,該笑就笑!”小百合大聲說,“媽媽!我愛你呀!”
川内由希還哭着,小百合已經離開媽媽,去翻找爸爸的遺照,然後再把它重新挂回牆上去。
看着小百合這樣子,川内由希越看越動容。
可剛才西尾離開時放下的狠話又令她感到畏懼。
“但是……但是西尾他認識幫會的人,他會帶混混們再次上門的!”川内由希驚恐地說。
“别怕。我來想辦法。”小百合轉頭出去。
……
……
當天晚些時候,西尾回去越想越氣,當即就糾集了平時相互熟悉的三個打手,約定去志田家算賬。
“帶上汽油、繩子什麽的,咱們先把她們娘倆截住,先好好發洩一下,再把屋子燒掉。”西尾帶上弟兄們,“奶奶的,敢不把老子放在眼裏。”
“她們家裏沒有男人。很好對付。”
“啧啧,據說是魔女呢,不知道用起來有沒有不同。”
“哼哼,敢惹我的弟兄,那真是找死了。”
他們來到志田家公寓門口。
走廊上就看到一個少女和一個背對着的強壯身影。
“你們……是……”西尾皺眉。
“喂喂!”
“快讓開,别惹麻煩。”流氓喝道。
那強壯的身影轉過身。
大風衣,緊繃的三件套金邊西裝,頭發剪短,脖上露出蟠龍紋身一角。
西尾還沒反應過來,他身旁有兩個見識略多的弟兄們就看呆了。
“藤川千代!”
他們從心底感到震怖。
這不是新東京地下勢力的險惡魁首嗎!
一年多來不斷爲複興勢力而征伐,擊破無數敵對幫會,心狠手辣,沾血無數。
這樣可怕的大人物,怎麽會出現在這!
“他們真是讓我們好等呢。”憐央手指前方。
“殺掉,喂狗。”藤川千代冷聲道。
西尾他們吓得屁滾尿流,轉頭就看到十個西裝藤川組員列隊出現,擋住去路。
他們拿出随身的鐵棍和武士刀,立刻伸出大手将其拖入樓梯之下……沿途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和毆打聲,他們仿佛從人間蒸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