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帶憐央去辦公室安排。
“笹原憐央。”張肅準備公函,“申請解除監管令……我會安排的。不過你真的做好了離開安心院的準備嗎?”
“心理上沒問題,早已計劃回到朝思暮想的新東京大城市了。”憐央微笑着說,“老師,你一定能理解吧,與這裏相比,我是更适合生活在城市中的。”
去年夏天的新東京旅行。張肅忽然想明白了。前世大家都在安心院窩着,但這一次他是真正地把大家都帶到了浮華之地大開眼界。自那之後,憐央就再也忍受不了安心院的生活了,對現代城市生活的迷戀完全壓過了對安心院的眷愛。
“我們的新魔女對策局局長名叫風間義懷,去年來安心院督導過的,他的個性是希望一切走流程,而且層層審批,所以你的填表工作必須盡善盡美。”張肅和憐央協力。
“謝謝。”憐央說,“我不是讨厭安心院,我也會常常回來看的。”
應該不會了吧。張肅心想。從新東京到安心院要坐新幹線去新潟市,然後坐城際火車到禦前町……光是差旅勞頓就讓人心生退意。
“計劃在新東京的住所呢?”張肅問。
“大概是租公寓住吧。”憐央若有所思,“最好能找個女孩子合租。”
“就業工作和教育培訓計劃呢?”張肅問。
“沒有學曆也不是我的問題,應該能找到餐廳之類的工作,然後想辦法再考個什麽證書吧。”憐央說。
“在心理狀況評估這裏,我就先給伱高評價吧,畢竟你也是非常理智的孩子。”張肅說。
“我可不會在新東京迷失自我。”憐央微微一笑。
“我有一些想法,大概是這樣。”張肅研究,“我已經升任爲機動監督,這種職位是可以巡查全國各地,在不同地方直接監督管理魔女活動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讓你當新東京的魔女聯絡處負責人。”
“嗯?那是什麽?”憐央的表情略略變化,“聽起來好像很适合,有編制嗎?”
“入職1年後可以轉正的,到時候就不用考試,享受人類防禦計劃旗下的公職人員待遇。”張肅說,“你的工作内容首先是收集和觀察新東京的事務然後轉交給我。其次是聯絡、監督和照看新東京當地的魔女,确保她們得到妥善管理,而且基本權益受保障。意義還是很大的。”
“解決住房問題嗎?能給點啓動資金嗎?”憐央問。
“住房補貼,每個月的工資和活動資金加起來一共30萬円吧。新東京寸土寸金,還是要努力工作爲妙。”張肅道。
憐央在心底算了一筆賬。
新東京一頓套餐就要1500円,每天吃飯問題得花5000円左右,那麽一個月光吃飯就占了15萬円,剩下的15萬円租個25平方米的一居室就沒了。
嗯?
憐央忽然發現了嚴肅的問題,亦即說是,一旦到新東京,她的生活質量與安心院相比反而是直線跌墜的,再也沒有免費的三餐,教育、圖書、體育、花園,住宿的時候連暖氣也得花錢。擠地鐵、住小房間的單調人生,未必就比安心院待一輩子強。
她望了眼張肅,他還在填表。
“老師。”憐央輕輕說,“您好像毫不阻止我去新東京呢?是覺得我還是會最後回安心院來嗎?”
“我可從沒想過這種事。”張肅說,“過兩天過生日的時候你就是17歲了,魔女的成熟比人類早一兩年,你已經完全有能力自己做決定,我也沒資格插手。”
“大家會想念我嗎?”憐央問。
“記憶是抵擋時間流逝的唯一手段,我們所有人都會想念你的,這種記憶讓人與人之間的聯系變得更加寶貴。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有一次我受傷然後在家靜養。期間忽然接到了來自班長的慰問電話,我接通之後,和班長說話,隐隐聽到背景中有許多人在忍着不發出聲音,我問,是大家都在嗎?他們才此起彼伏地叫喊起來,原來大家都很挂念着我!他們都說出了各自的祝願,希望我能早點好起來回去。這種被人思念、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而我保證安心院的大家也全都會思念你。”張肅說。
“是這樣。”憐央擦去淚水,“在您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想着到底去不去一個人生活。現在我發現,我還是想去新東京。我知道那肯定很辛苦,但我更害怕的是一直被當成‘罪犯’生活在監獄裏。我承認我不像其他人那樣熱愛安心院,她們從小就在這裏,習以爲常。可我的一生,大部分時光終究是在新東京,我該回到那裏去了。”
“祝你好運。”張肅将表單交給她,填完之後上交,“新局長風間義懷承諾我說,任何提交的信息都會在六個小時内回複,六個小時内,你的去留就會被決定了。如果想的話,最後再和大家說說話吧。”
“是。”憐央站起來,深深地和張肅鞠躬,“謝謝您,老師。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教導,在我不長的人生中,除了我的母親,我最敬仰的人,就是您。”
“榮幸之至。”張肅作别憐央。
剩下的時間裏,憐央盡可能踏遍了安心院的每個角落。
去年張肅給她們配了手機,憐央就盡量拍下了安心院的一草一木,還有這裏她永遠不會忘記的人們。
憐央在地道裏拍了做橘子年糕的大釜,由于冬季的緣故,兩個蟲群魔女幽法琳和小蜂也在地道裏窩着冬眠,等待來年春天的蛻殼。
昆蟲冬眠時制造了自我封存的蛹殼,憐央想到卡蒂現在也在外面的山洞裏冬眠,她現在體型更大,可惜沒來得及拍下來就要走了。
在傍晚之前,對笹原憐央書面申請的批複就已下達。
張肅揣着打印出來的命令找到憐央,她坐在安心院新立的秋千上,獨自看着操場上活動的魔女囚犯們。
“通過了。”張肅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原本你就沒有犯罪行爲,能離開安心院也是順理成章,也多虧現在是公事公辦的人當局長,如果還是愛蒂絲的話,肯定會有别的刁難。”
“謝謝。”憐央擡頭,“也許一年内我就會後悔去新東京,更甯願留在安心院。但眼下我真的想去新東京。”
“雖然這樣說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我知道,肯定會有回來的一天。”張肅想到天災的事情,“……現在,暫且去新東京好好體驗生活吧。孩子們都很期待,期待你再一次回到她們身邊,又一次說起外面那個神奇而豐富的世界。”
“嗯!”憐央微微一笑,“我非常……感謝您的支持,我感覺外面任何地方的教導都比不上這裏的,您是我見過最好的教師。”
“謬贊了。”張肅連連道。
“感謝,這一年的相處。”她從秋千上下來,與張肅鞠躬,她看着地面,感慨萬千,“我會在外面的世界,好好發揮。”
……
到離别那天,蓮霧小姐負責開車把憐央送到新東京去,駕駛的是張肅收藏的車“佩加蘇斯”。
“.”蓮霧覺得憐央要走實在太讓人難過了,她還以爲安心院的小朋友們是永不分離的,沒想到炸炸來了,憐央走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不過我可跟蓮霧小姐發誓過要一直在一塊,這事是不會變的。”張肅說。
“~”蓮霧微笑。她對張肅有信心,不過覺得孩子們一定很傷心。
“早穗是最傷心的,不過她之前說,這次要表現得成熟一點!不會讓學姐在離别的時候還覺得她是小孩。早穗應該也到成熟的年紀了吧。”張肅感歎。
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一路從山坡上傳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你走——學姐——”早穗拖着憐央的裙子後擺,哭哭啼啼。
“放——放開!”憐央拍打早穗的手,“笨蛋啊!”
“笨蛋早穗!學姐要走就讓她走啦!”夏希在後面拖早穗。
“抓、抓……”炸炸也在夏希後面用力。
夏希的力氣比早穗大不少,早穗被迫松手。她唉聲歎氣,一路上都愁眉苦臉地跟着憐央,目送憐央登車。
“我的學姐!——最後還是,進入了别人的豪車。”早穗痛心疾首,“等着吧——我一定會把你赢回來的。”
“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真弓背書,“早穗,等我考上新東京大學,我也要走了,你那時候也會哭吧。”
“你是誰?”早穗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