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霧!”張肅有些意外。
“?”蓮霧歪一歪頭。她精通如何藏在旁人的注視之外,這就像她的生得領域,一旦展開就能避開他人的注意。
張肅走近蓮霧,頓時感到一種冰涼涼的感覺滿溢過來,蓮霧的月亮途徑代表着變化、雌性與清冷輝光,這是一種寓意深刻的途徑。他不由得在一定距離站定,再靠近炸炸就要冷得發抖了。
“在讀什麽呢?”張肅問。
“‘他想着他的親人,并無傷感,隻在嚴格回憶往事時發現,自己竟多麽熱愛那些曾經恨得最深的人。’”蓮霧輕聲吟誦。
她說話的聲音真好聽,足以平複一顆最躁動的心,像涓涓細流淌入人的靈魂。
張肅在沙發的扶手上坐下,炸炸探出半個身軀,去抓桌上果盤裏的小青色果子,那是一種名爲冬棗的甜美水果。
“是《百年孤獨》裏寫的。”張肅說。
“~”蓮霧無聲地與張肅達成默契。
“很難想象拉丁美洲人能在與世隔絕的情況下一直和惡魔抗争,還能創造這麽多好作品。地球上另一端的人們過着與我們完全不同的生活,簡直像兩個世界。”張肅說。
“~”蓮霧還沒旅行過很遠的地方,她希望有機會也能旅行,看一看沒見過的東西。
“話說回來,剛才書裏的那句話,有讓蓮霧小姐想起親人什麽的嗎?”張肅問。
蓮霧輕輕一笑,沒有說話。她相信他們都能照顧好自己。安心院家族的人都很堅強。
“!”蓮霧安安靜靜地看書,一邊用眼神瞟了一下張肅。她知道,他今天看起來有些振作,他肯定有什麽新的事情想做。
她漸漸熟悉張肅,像讀懂一本難解的書。歸根結底,男人的心理比女人的心理好把握。
“一個新世界等着我去開拓,所以會感到有些期待。”張肅把炸炸放在沙發上。
她搖搖晃晃地走向蓮霧,不過蓮霧對小朋友可沒有額外的愛好。炸炸站在沙發上離蓮霧最近的地方,想要表示親近,蓮霧就用手放在炸炸頭頂,然後就像轉動發條一樣把炸炸轉過半圈。
于是炸炸隻能走到沙發另一端,繼續吃她的小果子,同時眼巴巴地望着張肅,希望爸爸能早點回來抱抱她。
張肅坐在嘎吱作響的皮椅上,這椅子雖然噪音過大,卻也十足親切。他撥通風間義懷的号碼。
人類防禦計劃的總司令謝帕德把愛蒂絲調到了南太平洋戰區,那些島嶼上到處都是惡魔。張肅心想。這樣既能防止愛蒂絲權力過大,又能讓她去戰況最激烈的地方。
而風間義懷很熱心地主動當了新任局長。于公,他相信隻有他自己能貫徹紀律和準則;于私,當局長也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職位。
唯一的問題是,張肅真不大樂意跟風間義懷聊天,更甯願跟愛蒂絲聊聊。可她現在正在幾千公裏外的一個熱帶小島上,指揮超過10個航母編隊,完全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了。
電話接通後,張肅就聽到風間義懷那很有特色的冷酷聲音。
“我不會答應你任何私下裏的請求,任何想法請通過書面提案的方式提交到我的辦公室。”風間義懷說。
就像前世的許多經曆一樣,這句話就像錘子狠狠敲了一下張肅。
不過張肅可不慣着他。前世沒什麽資本跟風間義懷對着幹,現在張肅的底氣至少比前世多了十倍。
“我受夠繁文缛節了,你是把我當成别人了嗎?你覺得我會老老實實寫一份申請函把這些那些全都填完然後讓伱慢慢看?”張肅說。
“不是‘慢慢看’,一旦遞交申請,鄙人會在6小時内予以答複。”風間義懷一絲不苟地回答。
簡直就在跟一部機器人對話一樣。張肅深深思念愛蒂絲的好。
“惹人厭煩可不是當局長的好态度。”張肅說。
“總比縱容手下釀出彌天大謊好過百倍。”風間義懷道。
“别忘了是誰在前線賣命,換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張肅說。
“我從不低估十四萬軍人和你在神樂山之戰中作出的巨大奉獻和光榮犧牲。但社會公約從未讓這種付出可以換來漠視規則的特權。”風間義懷說。
“我沒有漠視規則,隻是想讓你理解。”張肅說。不過說完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被風間義懷繞進去了。
“我很清楚你的想法,你堅信你是唯一的超世之傑,認爲一切制度流程理應向你敞開綠燈。許多其他監督在我的位置上都會爽快地縱容你的要求,但既然我現在踐職東溟國魔女對策局局長,我就會以最合适的規格對待你這樣的英雄——讓你也服從公平的規則與制度,這是阻止腐化的最好手段”風間義懷說。
“我又不是祖國人。不如先聽聽我的要求。”張肅說。
“請。”風間義懷說。
“你知道星塵磚嗎?”張肅問詢。
“你要麽是在私下搭建安全屋,要麽是發現了新的惡魔縫隙,要麽是打算用它做危險武器測試。自行認領一個罪過吧,這樣我還能稍減罪責。”風間義懷說。
“你未免太敏感。”張肅竭力說服風間義懷。
“公事公辦。”風間義懷說。
張肅深感這事比打納茲米還艱難。風間義懷全無破綻,而張肅又沒法飛到新東京揍他。
“~”蓮霧聆聽着,她把書合上,給了張肅一個眼神。提示他要用講道理的方式來對抗講道理的人。不要急,要柔着來~
這很有道理。蓮霧。張肅心說。雖然風間義懷真叫人讨厭。不過爲了星塵磚,還是得努力一把。
“有趣的是,你一直信任我,還委我以權柄,寄托重任在我身上,希望我能成就不凡事業。”張肅話鋒一轉。
“……嗯?”風間義懷遲疑。感覺張肅換了個人。
“大概在你的心底也有這樣的想法吧:你也覺得,靠那種完全的循規蹈矩無法戰勝惡魔。有時候也得出奇招,派遣那種敢想敢做的人,當然,還有忠誠。我可自始至終沒有把秘密告訴給愛蒂絲,大概這也是她出走的原因之一。所以你得繼續押寶在我身上,不然你不就是在否定你自己去年的想法?”張肅說。
“所以你保證會用星塵磚去做抵抗惡魔的事情,而非謀取私利?”風間義懷問。
“的确。”張肅說,“你越支持我,距離惡魔的全面潰敗就越接近一步。難道你自己不是這樣想的嗎?靠你和我,我們可以把整個世界拯救過來!”
“……我可沒有那樣的壯志。能把東溟國收拾過來就好了。”風間義懷語氣稍緩和。
“東溟國很快就要舉行大選,你願支持誰?”張肅問。
“我的确很在意,候選人長井彥四郎和三橋佑都可能給東溟國未來的幾年帶來全新變數,與我們魔女對策局相比,國會對整個國家的影響力更大。雖然我更看好長井彥四郎的穩健方案,但三橋佑似乎更有魅力。”風間義懷道。
“是啊,三橋佑那家夥,公開推出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東西,徹底的醫療、教育私有化,支持風俗業,完全放開持槍,全面削減公職權力,大面積免稅,在出版物中去除黑條……走在激烈的道路上了。”張肅感到麻煩。
“你不贊同大私有時代嗎?”風間義懷問,“雖然三橋佑的想法都很初級,但充分的競争有助于商業化在醫療和教育方面優勝劣汰,這符合經濟規則。而他也代表着罕見的青年變革風尚。”
“我骨子裏相信三橋佑的革新實際都是不負責任的做法,國會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證醫療和教育能公平覆蓋至每個人,如果三橋佑廢除了這些最低保障,未來人們的生活必然出現普遍危難。”張肅說。
果然男人一讨論政治就高談闊論起來了,各個好像都很懂的樣子。蓮霧聆聽着。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很快就要去開會。”風間義懷說。
“星塵磚?”張肅重提原始目的。
“你要多少?”
“四十塊。”張肅說。
“不可能。”風間義懷幹脆利落地回絕。
“我們的庫存肯定有星塵磚。”張肅說。
“二十塊。”風間義懷說,“基于我對你的信任,以及對你過往功勳的嘉獎,我會給你二十塊星塵磚,希望你能把它們用到正途上。”
“多謝。”張肅如釋重負。
他挂斷電話,感覺太陽穴在跳動。跟風間義懷談話十分鍾比戰鬥十分鍾還辛苦。
“~”蓮霧笑着跟張肅張開懷抱,張肅就像磁鐵一樣被吸過去,他靠着蓮霧的肩膀,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她那種波瀾不驚的和煦感情,并深受其影響,之前短暫的煩惱也煙消雲散。
“謝謝你,蓮霧。”張肅閉上眼睛。蓮霧的懷抱真的溫馨芳香,讓他想久久停在這裏。
“爸爸!”炸炸小手戳張肅的額頭,他這才睜開眼睛。
“話說回來。”張肅把炸炸抱起,“焰瓶七,蓮霧小姐,您想去那樣的地方嗎?一個新世界等着我們去探索呢。”
“~”蓮霧覺得可以,她對張肅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繼續把注意力回到書籍上去。
她覺得愛讀書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品質,多少智慧和經驗早已被留在書中,這樣人就不必冒着危險和損失拿人生去試驗。
蓮霧打算把她的事情也寫成書,後世的人可以從她安靜的觀察中了解到許多真實發生過的事。
張肅轉身出去,蓮霧的存在對張肅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鼓舞,讓他更下定決心要完善之後的計劃,爲迎接必定的天災而做準備。
後勤補給、防禦工事、撤退路線……天災來的惡魔比普通戰役裏的惡魔更多,幾乎是在天災爆發的頭幾個小時裏,人類世界就被摧毀占領了絕大部分。
爲此張肅也想把焰瓶七打下來,作爲最後的保底退路。
“炸炸,小朋友們現在在哪呢?”張肅把炸炸帶到樓下,“我把你帶去跟她們玩吧。”
“在……大房子裏!”炸炸說的是月華苑。
張肅點點頭,抵達月華苑,此時小朋友們已經聚了起來,早穗她們坐在一張木桌子旁,在上面堆滿糖果糕點和牛奶橙汁之類的東西。
“我要吃啦!”夏希伸手,被早穗拍掉。
“這是做什麽?”張肅問。
“要給美麗尊貴的學姐大人做準備才是。”早穗誰都不服,就服憐央。
此時的憐央正在拿梳子梳理頭發,她過完生日就17歲了,她看到張肅進來,不由得勾起嘴角,似乎想到什麽開心的事。
“你想要什麽禮物?隻要是老師做得到的,都能安排。”張肅對憐央說。
憐央的表情立刻變得略略期待起來,她擡起頭,黑色長發筆直流落,絲滑如緞,散發出一股薰衣草的香氣,早穗都着迷了。
“我想要。”憐央說,“離開安心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