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炸拿起一塊餅幹開始啃，接着是另一塊，又一塊，她在嘴裏塞滿餅幹，張肅不得不勸她慢點。
“有好多餅幹，吃不完的餅幹，餅幹很便宜，不用着急。”張肅勸說。
他的話似乎對炸炸的影響力越來越強，炸炸如他所言，放緩了吞餅幹的速度。
她喝牛奶，一口又一口，滿足地喝了一大杯下去，全神貫注于進食，一定很多天沒有吃東西了。
她伸手拿餅幹時，手臂上的傷疤更加明顯，尤其是一道刺眼的疤痕，像蛛網一樣，在她蒼白的小臂上凸起，形成大片大片爛粉色的痕迹，說明它們還未長好就再次遭到破壞。
此外還有各式各樣的淤青、燒焦的痕迹，他的心都要揪緊了。
這不是炸炸自己弄的，而是源于指甲刀，鐵針，剪刀，打火機，熱油。張肅一眼就辨别出傷疤的源頭，無不觸目驚心。
察覺到張肅的目光，炸炸瑟縮了一下，把袖子往下拉。她擡起頭，目光透過黑發簾看着張肅。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還要其他口味的餅幹嗎？”張肅去櫃子裏拿其他味道的餅幹。
“……”炸炸努力填飽肚子。
張肅背對炸炸，翻看公文報告與檔案記錄。
這孩子出生在澳洲北方的熱帶島嶼上，母親的名字是娜狄亞，精神問題嚴重，跟大量破壞、殺戮事件有關，隸屬聲名狼藉的不法團體，在南太平洋戰區引發不少惡劣事件。
去年，當地治安部隊突襲娜狄亞的老巢，從中發現了炸炸，4歲之前都是用鐵鏈釘穿小臂關在籠子裏。因爲經常無意識地引發爆炸與破壞，造成損失，所以每次力量外洩就會被責罰。
由于娜狄亞本人在當地的名譽極壞，結仇極多，許多死難者的家屬想要把炸炸抓去折磨，一洩心頭之恨。
當地魔女對策局管制了炸炸一年後，還是決定把炸炸移交到東溟來。
“多吃點東西，變得強壯起來，我們有魚，還有肉……”張肅轉頭跟炸炸說。
“……”炸炸努力吃東西。
張肅的手機響了，是風間義懷打來的。作爲高級監督，對方的态度總是非常嚴格。
“你好，風間。”張肅往廚房外走，“關于炸炸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希望能讓她慢慢恢複過來。”
“不必太上心，她是個危險的武器，僅此而已。”風間義懷說。
“你太刻薄，她需要指導和照顧。”張肅說。
“沒有任何途徑跟湮滅途徑一樣有威脅，對抗惡魔的戰役裏我們嘗試和一些湮滅魔女合作，但她們會在我們被屠殺的時候感到加倍的興奮和激動，投靠惡魔的比例也是一等一的高。她們生來就是爲了毀滅。安心院對炸炸來說主要起的還是起隔離和監視作用，希望你做好随時處決她的準備，不要辱沒你的名聲，我們給你這樣的授權。”風間義懷說。
“她是魔女，又不是草芥或者動物。”張肅說。
“即便魔女權益委員會也覺得湮滅魔女會敗壞她們本族的利益和名聲。不管怎麽說，那個可有可無的孩子并不重要。我來是提醒你，接下來會在神樂山發生大規模的戰鬥，你準備好參與全面進攻了嗎？”風間義懷冷酷地說。
“是。”張肅心知肚明，“就在這幾周裏吧。”
“沒錯，軍隊和後勤都在調集，無論愛蒂絲還是君堡方面都在做最後協調工作。這場戰争将決定我們的命運，東溟國境内隻有神樂山和北海道兩個地獄之門，關掉其中一個能給我們省下無窮精力。這場戰役因你而發動，我也希望在你手中完美結束。”風間義懷平靜地說。
“我知道……會徹底解決戰争的。”張肅結束通話。
他回頭望了眼廚房裏吃東西的炸炸。
果然和記憶中描述的一樣，是不被需要的孩子，與整個社會沒有聯系，可有可無的存在！
但這種事，張肅并不願意看到。
得在參戰出發之前解決炸炸的事情，不然自己在外，炸炸在安心院無意中發動魔力，情況就糟了。張肅心想。
“炸炸。”張肅走過去，“吃飽了嗎？”
“……”炸炸對張肅點點頭。
“你是魔女，身上有着奇怪的力量，不要怕，隻要學會正确地運用它，它能成爲你一生中寶貴的财富。請跟我來吧。”張肅伸手。
炸炸低下頭，從凳子上輕輕滑落下去，然後牽住張肅的手，跟他一起離開安心院。
他把炸炸帶到後山的訓練場去，來到一片空地，這是張肅平時訓練的地方。
由于幾個星期的折騰，方圓幾百米都被轟成白地，不過仍然位于荒山野嶺，被更多高聳松樹所環繞，遠離任何文明。
炸炸緊緊握住張肅的手，用兩倍的步頻跟上他的大步伐。
“來。”張肅蹲下來，把炸炸的兩個項圈都解開。
湮滅魔力立竿見影地開始外放，炸炸睜大眼睛，驚恐萬分。
“沒事的，炸炸。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得學會控制這種魔力，這種……比任何魔力都更有破壞力的魔力，我今天告訴你，它的名字是‘湮滅’。”張肅往後退，“現在，炸炸，把你的力量朝我這裏釋放！”
炸炸恐懼不已，嘴裏發出她的第一聲叫喊，往後癱倒在地上，裙子壓在泥土上，沾染污痕。
對她來說，魔力就意味着毀滅和懲戒，張肅知道重建自信需要時間，就目前來說，炸炸一直把自己的魔力跟痛苦聯系在一塊。
“這種力量是你的一部分，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試着引導它！沒事，我是不會受傷的！”張肅大聲鼓勵。
炸炸渾身發抖。
她四周的土壤開始開裂，緊接着粉碎成更小的裂痕，就像被無形刀斧反複劈砍碾碎一樣。
這種力量……太恐怖了。張肅态度一凜。
炸炸還隻是個幼年期的湮滅魔女，就已經能制造這麽可怕的破滅效應。
她長大後，恐怕能輕易炸平整片區域，或召來極度可怕的天災，這就是攻擊力最可怕的湮滅魔力！
“把這些四散的魔力聚攏起來，炸炸，向我釋放！”張肅鼓勵，“不要怕，你能行的！”
“……”炸炸皺緊眉頭，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緊張之意。
忽然間，她擡起手，一股強大的沖擊波爆發出去，猶如一堵壓縮的空氣牆撞向張肅。
轟！
張肅驅動氣勁，攔截炸炸的湮滅魔力。
他面前的土地在這股可怕的沖擊下劇烈顫抖，狂風四散，吹動林葉飕飕跌落！
“放心吧！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可以承受這種力量，學會控制它！把所有魔力全都朝這裏轟過來，已經有進步了！炸炸，你正學會怎麽掌握這股力量呢！真好！”張肅趁熱打鐵。
這番鼓勵似乎讓炸炸更有勇氣。
她擡起帶疤的雙手，努力壓制心中的恐懼，嘗試把一切力量都聚集起來。
随着她體内魔力凝聚，強大的威壓迅速增強。
這股魔力光是外溢都會破壞車輛、摧垮房舍，而今則在炸炸的有意引導下悉數蓄積起來，威勢更加驚人。
這種程度的爆發可以把這個山頭削爲平地，炸炸拼命張開手臂，沒有項圈的壓制，沒有責罵和威脅，她這輩子第一次自由地散射出自己的全副暴力。
炸！
爆發性的力量朝張肅筆直迸放，這股力量無異于一枚重型導彈在張肅面前轟然爆發。
地面瞬間炸開一個大坑，土塵四射，煙塵沖天，周圍的樹木被沖擊波刮得嗡嗡作響，樹葉紛落，滿地堆積。
炸炸自己都被沖擊波給反震出去，倒在地上。好在她似乎較能免疫她自己的破壞力，很快就爬起來。
徹底釋放沖擊之後，炸炸體内的魔力一點不剩，她睜大眼睛，看着張肅。
他被擊倒了。
炸炸火力全開的大爆炸之後，不僅地面出現大坑，張肅也往後倒下。
萬籁俱寂，炸炸驚慌地邁着小碎步沖過去，蹲在張肅身邊，用力搖晃他。
而張肅仍然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倒在地上，像是被擊殺一樣。
“……醒……醒醒……”炸炸發出微弱的懇求聲，帶着一種哭腔和顫抖。
炸炸使勁搖晃張肅，開始抽泣，緊接着變成嚎啕大哭，傷心欲絕。
“不……不……”炸炸悔恨至極。
她癱倒在他胸前，哭得撕心裂肺，淚水滴在張肅胸口的衣服上。
“嗚哇啊啊啊……”炸炸見張肅一動不動，最後徹底哭成淚人。
“嚯嚯……”張肅不知道爲什麽，發出早穗的聲音，他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我可沒那麽容易被打倒啊。”
炸炸吓了一跳，往後退，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張肅蹬腿，翻身站了起來。
“連衣服都毫發無損呢，沒事的，其實剛才那力量根本沒傷到我。”張肅看着難以置信的炸炸。
“……”炸炸的眼睛睜大，目光變得好奇，爲什麽他能完全抵擋？
“要想幹掉我，可不止這麽簡單。不過你也看到了，剛才的爆破真的很強，我故意裝死，讓你體驗一下炸人是不對的，會帶來麻煩，一定要學會克制，好好掌握平衡。”張肅蹲下來，擦掉炸炸的眼淚。
“……”炸炸的抽噎慢慢減輕，張肅拿紙巾擦掉她的鼻涕。
然後張肅輕輕揉揉炸炸的頭發。
“别害怕。這份力量是一份巨大的禮物，我還從沒見過這麽小的魔女能制造這般大的場面呢。不過控制它需要時間和練習。”張肅說，“如果你相信我，我會幫你馴服它。這份力量運用的好的話，未必不能用來改善世界，好好學習使用魔力的方法吧，屆時再決定怎麽生活也不遲。”
炸炸擦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張肅可以看到她内心的掙紮。這種力量一直以來都給她帶來太多折磨和苦難。
“……”炸炸對張肅眨眼。
“那麽，就當是同意了。好消息是，因爲剛才已經徹底釋放了魔力，戴上兩個項圈後，湮滅力量會壓抑到最低水平。意味着你可以跟小朋友們玩，而不必擔心傷害她們。”張肅給炸炸重新戴上雙項圈保險。
“……”炸炸握緊張肅的手，用力握了握，她的表情較之前的陰郁變得開朗了一些。
“走吧，我背你回去。爆炸的事情暫時解決，不知道能不能幫你交上一兩個朋友。”張肅把炸炸背在背上，然後朝遠方隐約可見的安心院走去。
前面的路并不好走，但張肅确信，炸炸總有一天會充分發揮她的天賦。随着時間的推移和訓練的進行，她将不必害怕自己的能力。
此時，在安心院，小朋友們在商量怎麽迎接炸炸。
“開會了。”早穗把大家聚在一起，坐在地上七嘴八舌地讨論，“那個會炸人的新孩子太哈人了，得想個辦法去交涉。”
“不知道是好是壞呢，有很多魔女外表普通，内心邪惡，跟早穗似的。”真弓說。
“是啊，大家一定要小心我這樣的魔女。”早穗警告大家。
“她不說話，也許隻能用真心魔力探測的。”憐央思考。
“會爆炸，很可怕，學姐會被炸扁的。”早穗搖頭，“得找一個不怕死的。”
撕拉——夏希拆開一包雪糕。
“嗯！”早穗被動靜吸引，轉向夏希，“就委托夏希從此代替我們去跟炸炸接觸吧，夏希即便炸成小稀碎了也能曬太陽複活，真是便宜好用呀。”
“？”夏希叼着雪糕，站起來打算逃跑。
“啊，老師和炸炸回來了。”早穗起身，“快過去，夏希！就當是爲了我們好嗎？對炸炸使用陽光吧！”
“啊啊……”夏希害怕地走向炸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