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站在山道上觀察。
那輛裝甲車明顯隸屬人類防禦計劃，通體包裹着軍用合成鋼闆，體型比普通的SUV大一倍，宛如一輛戰鬥堡壘。
車輛主體由焊接的強化材料組成，能承受子彈射擊和爆炸物，車頂安裝了30毫米口徑自動機炮，可以輕易粉碎樹木與岩石。
張肅還注意到許多配件，包括煙幕發射器、防撞擋闆、駐釘輪胎與四角的監視攝像頭，供車組人員觀看外部情形。
這輛軍用裝甲車到安心院來……張肅并不覺得是好事，而且也沒有事先通告。
他嚴肅對待，遠遠揮手，示意車輛停下。
裝甲車在距離張肅10米遠的地方停下。
随着一聲氣泵嗡鳴，液壓動力車門開啓，一名司機走下來，兩個持槍的披甲士兵緊随其後。
“失禮了，監督大人。”司機是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目光焦慮，很快解釋這輛車的情況，“奉長官密令，我們向安心院轉移一名危險的待收容魔女。文件和手續都在這裏……”
他走上前，把文件交給張肅。
“戒備森嚴嗎？我聽說運輸的是個孩子。”張肅翻看文件。
他想起幾天前風間義懷說過的話，有一個危險的小魔女将被送到安心院。
“對對！她太可怕了，我們原本計劃用普通的卡車來運送，結果她在來的路上就把車廂炸個大洞，我們隻好請駐軍協同運送。”司機無奈道。
爆炸？
“她發動能力有什麽征兆嗎？”張肅檢查手續、印章和密碼，一應俱全。
這個孩子沒有名字，隻有一個臨時代号“炸炸”。
“沒有。”司機猛搖頭，其他兩名士兵看起來也很焦慮，“她會制造某種爆炸，周圍的東西也會随機粉碎，項圈對她的抑制作用有限。這孩子在我們的車上簡直是個定時炸彈，也許安心院這樣專業的收容所能看守她。”
“要不從這裏開始，我來接過這個孩子的監護工作吧，省得上山路上再生事端，距離安心院還有十裏呢。”張肅道。
司機聞言，自是非常欣喜，當即歡天喜地，将剩餘文件都交給張肅。
“多謝啦！”司機臉上的欣慰溢于言表，他打開裝甲車的底部艙門，将裏面一個被拘束衣牢牢捆住的半大人形擡出來，交到張肅手裏。
随後裝甲車調轉方向，開始撤離，幾乎是在逃跑。
風間義懷把這孩子交給了我……張肅看着手上漆黑的拘束服。跨國送來的孩子，沒有在東溟國的身份，恐怕要在安心院待很長一段時間。
張肅把手上的拘束服剝開，從裏面出現一個昏睡的小魔女。
簡直就像剝竹筍一樣，張肅心想，他一隻手拎着東西，另一隻手把小女孩穩穩地抱在手上。
由于從拘束服解脫出來的緣故，她漸漸蘇醒，睜開眼睛。
“你好，炸炸，這裏是安心院，我是張肅，請多指教。”張肅帶炸炸往安心院的方向走。
炸炸的個頭非常小，大概隻有5、6歲，比夏希還小得多了。
她身穿大一号的黑色連衣裙，磨損的布料軟綿綿地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長袖遮住了她的手指頭。
零亂的黑發蓋住了她的臉，劉海不均勻地垂落，遮住炸炸那雙困惑又郁郁寡歡的雙眼。
通往安心院的山道兩側盡是樹林，僻靜萬分，炸炸沉默地看着這遼闊的林海，仿佛任何景象與聲音都叫她不安。
炸炸低着頭，避免和張肅進行目光接觸。
她的皮膚好蒼白。張肅暗道。她之前都被儲存在什麽樣的地方啊……
從她身上散發出一股硝煙的味道，似乎是她魔力的一部分。
“不論如何，我張肅以後就是你的監護人，會好好照料你的。”張肅語氣溫和。
他檢查炸炸脖子上的項圈，它抑制了炸炸的大部分魔力，不過項圈本身似乎很容易壞，因爲“湮滅”性質的魔力破壞力尤爲強大，項圈本身在這個過程中持續遭到沖擊和損耗。
他仔細觀察她身上的記憶線。
[記憶“炸炸”：不被需要的孩子，經多方轉手後被扔到了安心院來，持有“湮滅”途徑的魔力，這樣的魔女總會引發大規模的天災，一經發現就該盡可能處決]
原來是湮滅途徑，這可是難以控制的魔力，就算不傷害别人，最後也會毀滅自己。張肅心道。
炸炸坐在張肅的手臂上，一聲不吭地望着遠方。
“初來乍到，一定很忐忑吧，不過沒關系。我想讓伱知道，這地方是安全的，安心院是個避難所一般的存在，大家都是好人。”張肅帶炸炸朝山上走。
在安心院門口，站崗的機器人羅伊發現了炸炸。
“标記了一個電弧星，被它紮到可不好受。”羅伊掃描炸炸，标定了高威脅度。
“她以後是我們要保護的對象。”張肅把雜物交給羅伊，讓它送到辦公室去，再去拿新的項圈來。
他輕拍炸炸的手臂，想讓她感到平靜些，但炸炸隻是在張肅的胳膊上不安地扭動着。
“一定不能讓任何孩子靠近她50米範圍，不然會出人命。”羅伊說。
“沒錯，安全很重要……”張肅感到炸炸很明顯地發抖了一下，“不過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否蓄意，被炸到可不好玩。”羅伊發射抓鈎，挂到安心院的大樹上，趕緊逃走了。
“……”炸炸沉默。
通往山上的櫻花樹小道邊，早穗和夏希坐在台階上吃雪糕。
“綠豆雪糕，我的最愛！”早穗舔了舔綠糊糊的冰糕，這樣熱的天氣裏兩口雪糕真讓人高興。
“黑不溜秋！”夏希擡頭，看到張肅懷裏抱着穿黑裙子的炸炸，不由得喊出聲。
“诶！老師！那是什麽？”早穗吓一跳。
她躲到夏希後面，夏希趕緊躲到早穗後面，早穗再飛速躲到夏希後面，撞上一棵樹，倒下了。
“這是炸炸，把大家叫過來，認識一下吧。”張肅點點頭。
張肅把她帶到花園裏坐下，讓炸炸坐在草地上，而他用兩臂環着她。
不多時，孩子們就聚集過來，在炸炸面前，她們不由得陷入沉默。
寬大的黑衣服裹在身上，纏結的頭發遮住了面龐，一股不祥的能量在炸炸周圍跳動。
“真是狼狽啊！最破爛的小孩子剛進來的時候也沒這麽破……”早穗壓低聲音。
“這位是新同學，暫時叫做……炸炸。”張肅介紹。
“她有什麽魔力？”緣織很好奇，想走過去抱抱炸炸，但是張肅不得不擡起手，阻止緣織靠近，以免她受傷。
“是一種有殺傷力，需要細心掌握的魔力。”張肅道，“等炸炸學會怎麽控制它，大家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大家面面相觑。
“你好，炸炸。我是真弓。”真弓一向很嚴肅，當先開口。
炸炸什麽也沒說，隻是低下頭。
“她不會說話嗎？”早穗很有攻擊性。
“不許那樣說了。”張肅提醒。
“老師，我想試試……”緣織往前走，向炸炸伸出一隻手，就像走近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沒關系，不要害怕……是叫炸炸嗎？我叫緣織！讓我來……”
一陣能量的噼啪聲自空中響起，緣織迅速地把她的手收了回來。
“啊！”
“好可怕……”
大家屏住呼吸，草地上瞬間出現幾道焦痕，就像被火刀砍過一樣。
項圈也壓制不住魔力外溢嗎？恐怕是因爲湮滅途徑的魔女最難約束吧，基本上采取抓到即處死的策略……張肅環住炸炸。
“老師，我不喜歡這樣。”憐央直言不諱，“我覺得很危險，應該送到别的地方。”
“可我們這就是魔女收容所，本來就是關危險魔女的。”室華說。她雖然看不見炸炸什麽樣，但能感到炸炸很悲傷、很孤獨的樣子。這讓室華想到自己。
“湮滅……”新城美玉夫人站在室華身後，非常警惕，“室華，你得小心這孩子身上那種魔力，和我們正常的魔力相比，那種力量跟被詛咒了差不多。”
她想到湮滅的魔女通常緻力于引發天災，曆史上有許多大規模的地震、火山爆發甚至隕石墜落都是湮滅途徑魔女引發的。各種途徑的魔女都有自己愛好和擅長的事情，而湮滅途徑最善于毀滅一切。
聽到媽媽的話，室華隻是歎了口氣。
“哎，她很奇怪！”早穗插話，“幹嘛不說話呢？不說話誰能懂她？”
“怕怕……”夏希想要亮亮的，不要暗暗的。
“……”緣織輕咬嘴唇，她好難過，真不想看到炸炸這樣無法融入安心院。
而炸炸從始至終保持沉默。
“那麽，我們先走一步。”張肅抱起炸炸，她輕得像一把羽毛。他得先想辦法和炸炸說上話，她要是不說話，那始終不行。
來到花園的池塘邊，張肅把炸炸放在他身旁。和張肅相比，炸炸看起來隻有一點點高，真的是最小最小的孩子。
“不愛說話也沒關系，可以點頭和搖頭噢，點頭代表是，搖頭代表不是。”張肅轉頭看炸炸。他想跟她交朋友，幫幫這個孩子。
炸炸坐在池塘邊上，兩手抱着膝蓋，沉默地看着小池水，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溺死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