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想洗澡。”室華對自己的母親新城美玉說。
新城美玉坐在室華身邊，翻看教材。
回到安心院後，大家很快就安頓下來，放下各自的東西。随着晨鍾暮鼓，繼續安心院的生活節奏。
張肅上完課後就離開了。室華能聽到張肅走出教室的腳步聲，以及母親在身旁翻書的聲音。
夏希的腳步聲好吵鬧，吱吱呀呀的。
她穿上了那種給幼兒園小孩子穿的會發聲的鞋子，一踩就響。
這是爲了鼓勵小朋友多走路，而夏希是這輩子第一次穿，光是走來走去都有那麽多樂趣，叫她無法放棄。
“那是給幼稚園的孩子穿的。”憐央提醒。她感覺很丢人，明明是安心之環的魔女，應當優雅至極。
“就穿！就穿！”夏希一跳一跳，别人越說她越起勁，也不知跟誰學的。
“孩子們真吵鬧呢。”新城美玉簡短地評論，合上書。
張肅剛剛教了一節曆史，勾起新城美玉不少回憶。她想知道亞曆山大的魔女希帕提娅是否算第一個被自身學識害死的魔女，新城美玉陷入片刻遐思，她也想穿上校服來上課，不，算了，年紀太大，不合身。
“媽媽？”室華接着問。
室華目盲，腿不方便走，一般會跛行，或者坐輪椅。而現在，她有媽媽，室華很快感到母親柔軟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抱起自己。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下感覺放松不少，還叫上小狗佩珀。
洗澡，用的是東監區南面的公共浴室，也是所有囚犯來的必經之路。
浴室有頗多隔間，裝修簡單，陳舊的瓷磚鋪滿地面，磨損的水龍頭中淌下水滴。
室華乖乖站好。
她聽到動靜，判斷媽媽此時坐在闆凳上，打開蓮蓬頭，爲自己嘩嘩沖洗。
旁邊的隔間也有水聲，那是小狗佩珀自己洗自己，懂事的狗早就知道該如何自主清潔了。
“水好冷呀，媽媽……”室華感覺倍冷的。
涼水在肌膚上流淌，刺得心裏發僵。
“怎麽回事呢？”新城美玉連忙關掉水龍頭，将室華拉近，親了親她。
室華耐心等待。新城美玉起身檢查了一下熱水管道。
“好冰，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緣故，熱水器已經損毀了吧。”新城美玉說。
“怎麽辦呢？”室華摸索着，背靠牆壁。
“沒事的，室華，媽媽給你找個盆子來。”新城美玉走開了。
室華倒希望媽媽一直在身邊。不過她知道，媽媽一心想讓自己幹幹淨淨，漂漂亮亮地出門去。
每個魔女囚犯都有一個紅色的塑料桶、一個灰色的塑料盆。
而今新城美玉就拿着紅桶裝滿了冷水回來，然後用毛巾浸濕，輕輕地爲室華擦身。
室華感受濕潤毛巾在肌膚上摩擦。
“可惜沒有沐浴露，不然媽媽要把你洗得香噴噴的。”新城美玉抱着小室華，和她面對面蹭了蹭。
肥皂和洗發水，在監獄沒有固定的供應，需要到早穗的小賣部那裏去買。
“不用也好。”室華腼腆地笑了，她貼近自己的母親，徜徉在她的懷抱中。
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想象母親漆黑的長發披散下來，沾得濕透，在末端嘩嘩淌水。
“汪汪。”佩珀自己洗完了澡，在隔間裏甩動毛發，然後走到外面去等主人出來。
再一次，新城美玉拿舒适的毛巾沾水拭遍室華周身，洗得幹幹淨淨。
接着，室華感到自己的長發被新城美玉撩起來，一遍又一遍地握着，直到把她的頭發握幹，然後才讓室華重新換上新的制服。
制服是什麽樣的，室華眼睛好的時候曾見過，所以現在也知道自己在穿什麽，并在心底區分不同的衣物層次。
女仆式的制服以黑白色調爲主，除貼身的襯衣、襯褲之外，便是精緻的黑色連衣裙以及潔白的防塵圍裙，它套在黑裙之外。
新城美玉幫室華穿好衣服，袖子很長，裙擺蓬松，垂到膝蓋以下，領口用小蕾絲和絲帶裝飾。
這樣的服裝很正式，同時又不失青春洋溢之感，口袋很多，無礙行動，兼具工作和日常之效。
在室華的頭頂上，新城美玉小心翼翼地爲女兒放上一頂潔白的頭飾。
它有非常好看的小褶皺，叫做“喀秋莎”。
最後是過膝的潔白絲襪，以及一雙精美的樂福鞋，包裹住室華的小腳，顔色深棕，用以掩蓋磨損。
“好啦。”室華雖然看不見，但她自己原地轉一圈，希望媽媽能多看看現在的自己。
穿好了衣服之後，一定是很好看的。自己看不見，但請媽媽多看看吧。
“我可憐的女兒，唯一的女兒。”新城美玉悲傷地說。
她嗅了嗅室華的頭發。
沒有新鮮的洗發水，室華身上散發出一種冷水的淡堿味。
“來，到陽光下去，不要着涼。我們得去買洗護用品，小室華。”新城美玉穿好她自己的囚服，然後将室華抱起來，往外走去。
佩珀是一隻白毛的拉布拉多犬，室華的導盲犬。
它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地上吐舌頭發呆，或者蹲下來，呆呆地看着四周，友好得出奇。
小狗越過月華苑的門檻，大廳裏的魔女們說說笑笑，而一看到狗和新城美玉母女，她們也不由得緘默幾分。
惹不起。
新城美玉在囚犯中沒有朋友，因爲她本身氣質孤高。其他魔女囚犯都讓開這一條狗和兩個魔女。
她們害怕激怒新城美玉，誰敢動小室華一根毫毛，新城美玉都會殺了她們。
雖然新城美玉從沒這樣表示過，但她們都能感受到那種氣場。
誰都不許傷害室華。
“小賣部開門了啊。”早穗在櫃台後面架了個小電磁爐，在鍋裏面煮地瓜吃。
“穗~”室華坐在母親的手臂上朝早穗揮手。
“喲，室華！室華媽！”早穗身體前傾，非常開心。
“我買洗發水。”新城美玉說。
“啊，賣完了。”早穗轉過頭，看到貨架上空空如也。
她感覺魔女們簡直是世界上最愛折騰、最愛美的一群。
除了煙酒之外，就數各種各樣的日常洗護、小飾品和簡單化妝品銷量好，她們都很在意讓自己外貌漂亮。尤其是憐央學姐，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哼哼……但早穗覺得她不需要。早穗很清楚，自己天生就很可愛。
“什麽時候補貨？”新城美玉問。她不喜歡早穗，所以語氣很嚴厲。
“馬上！”早穗怕新城美玉。
一直以來，她都爲誤害室華這事感到一種淡淡的不安。
而新城美玉回來，這種不安就演變成一種嚴厲的追責，一種枷鎖，每時每刻都在敲打早穗。
早穗把店鋪關了，跑到外面去看有沒有人開車帶她去鄉下或者市裏。
因爲大人不是天天有空，所以早穗現在也隻能可憐巴巴地幹等，盼望有大人把她捎下去。
“大肅跑哪去了。”早穗苦惱。
“我們得幫穗兒。”室華知道早穗的麻煩。
“她害苦了你，伱還幫她。”新城美玉抱了抱懷裏的室華，親親她的發梢。
“因爲早穗是我的朋友。”室華堅持。
“乖女兒，世上人不會因爲你幫了他們就心懷感激的，利益關系大于一切。”新城美玉在月華苑裏坐下。
被捕入獄這事已經讓她對塵世心灰意冷。更何況新城美玉本身精神也不穩定，她破位3次，很是折磨，守護魔女的破位儀式需要承擔超出防守上限的創傷，每次都幾乎瀕死。如果不是戴着項圈，室華的事情早就讓她破防，成爲破位4了。
大廳有種甯靜的氛圍，安心院蓮霧在櫃台後面調新品，她要給夏希做西瓜汁，每天她都來喝，喝不夠。新城美玉也想給室華準備一杯。
“我，我要去找她。”室華往外走。
安心院的小朋友們都是好朋友，誰也不會放棄誰的。
“哎，這又是何苦？”新城美玉匆匆把室華抱起來，“那你說，你有什麽辦法幫上她？”
“熱水器壞了，得找卡蒂姐姐報備，買換的材料來，然後請她把我們帶下山去。”室華想着。
“媽聽你的。”新城美玉永遠聽她女兒的話，她抱着室華去戒律塔找卡蒂。
“呼……呼……”黑鱗片的魔龍卡蒂蜷縮在戒律塔中央，爪子鋒利，呼吸中有硫磺的味道，尾巴平放在地。
“太危險了。”新城美玉沒想到卡蒂身上的野獸魔力狂放，常态便是惡龍。
室華卻感到了不同的氣息。
“媽媽，卡蒂姐姐身上好濃的酒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