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笑容可掬地接待張肅。
看到張肅這麽高大的人，他心裏也有些怵。
不過沒關系，現在的射擊項目屬于電子化高科技，後台操作非常方便。念及此處，攤主恢複自信。要是沒被宰客過，算什麽旅遊呢？
“小心啊！”
“這個攤位很難打的！”
“他會吃币！”旁邊心有不甘的大人和小孩們不安地說。
“胡說八道，我們一直是誠信運營。”遊樂場攤主強調。
張肅望了眼計算規則，5個靶子等于一個大玩偶。
他點點頭，擡起手裏的激光槍，深呼吸。
緊接着，他急速開火，以電子測量儀般的精準度射擊。
砰！
極快的速度，聽上去就像五個聲音聚集在一起，在短短0.8秒内就打掉5個标靶，讓它們亮起紅燈。
光電信号的速度，可比普通人反應的速度更快！
眼看到5個信号燈被打閃，攤主吓了一跳，渾身冷汗。
“這……這……”原本他是想作弊讓張肅的激光槍失去信号來着，但太晚了！
方要按下作弊器，張肅就已經打完了，這真是軍方的神射手吧！
“喜歡哪個？”張肅指着架子上排列的玩偶。
“那個！”真弓眼前一亮，指着個特大的鲨魚毛絨公仔。
“赢了！”
“快把獎品拿給人家！”其他人鼓噪着，爲這場勝利而振奮。
攤主無奈拿起架子上的一個大鲨魚布偶，交給張肅。
“等等——你的槍法真好，我還有一個小遊戲，如果你打中，我把攤位上的所有玩具都給你。”攤主認真道。
他翻轉面闆，上面出現了一個奇小的氣球标靶。
“噢——”
“那麽小的靶子？”其他人仔細觀察。
攤主饒有興緻地看着張肅，很明白他會爲了在小屁孩面前證明自己而一口答應。
然而這小标靶更是耍詐的巅峰，它根本就沒有接電路闆，所以張肅是絕對不可能打中的。
“上啊！”
“加油啊！”
“一定能拿下的！”
“這樣他就血本無歸了！”周圍的人們叫喊着。
張肅将大鲨魚玩偶抱在懷裏。
“不。”他轉身離開。
攤主更是愕然，望着張肅離去的背影，隻覺得比他拿下了超級大獎還要挫敗！
所有的計劃都煙消雲散……
“我喜歡這個！好可愛好可愛，謝謝老師！”真弓抱着鲨魚玩偶，格外開心，一蹦一跳地抛開。
她将身體用力壓緊，感受裏面填充物的蓬松觸覺，隻覺得超級開心！
“沒關系。”張肅輕松一笑。
真弓回頭望了一眼，又擡頭看張肅：“爲什麽老師沒有繼續玩下去呢？”
“來遊樂場就是爲了花錢買開心嘛，點到爲止，其餘的一切都是浮雲。”張肅輕松地說。
“噢！”真弓若有所思。
“這裏的遊戲都是類似的。伱看那邊一排扭蛋機，500円開一蛋，大概10個扭蛋會開出一個有紀念意義的玩偶。”張肅手指遠處的一排玩偶機。
“好多人在抽扭蛋呢，這是不是相當于花5000円買一個玩偶？”真弓望了望。
“對，小小的扭蛋和玩具，如果去批發市場上買，隻要250円就可以買到。這樣做的話，我們節約了錢，卻沒有得到開扭蛋、抽扭蛋時的樂趣。抓娃娃也是一樣的，如果仔細核算成本，去網上買比線下抓要省錢好多。”張肅道。
“所以我們應該遠離這些騙人的機器！還有剛才那個打槍的攤販！”真弓明白了。
“可如果能從中得到快樂的話，就不算吃虧。和朋友們來玩的時候，朋友想玩，你卻說：‘别抽！去網上買便宜多了！’，你就變成掃興的家夥了。”張肅道。
“太複雜了，意思就是人們的動機是多種多樣的？”真弓沉思。
“沒錯，古典經濟學假設所有人都是理性人，會精明地計算收益，規劃自己的日常行動。但現實人們往往作出許多離譜的決策，導緻無法獲得最優解。”張肅解釋。
“現在一定有更好的理解。”真弓推斷。
“現在有新的概念‘有限理性’，人隻有在他自己的知識範圍内才可以做到理性，一旦超出他的認知結構，他的抉擇或結論也并不高明。”張肅說。
“所以我們要謹慎發表意見和論斷，因爲我們可能本質上是笨蛋。”真弓若有所思。
“也許吧，我們并不比别人高明，隻是在這個世界上努力探索、學習和生存，是衆生的一員。”張肅往前走，跟其他人彙合。
……
蓮霧和小室華在遊樂場裏散步。
因爲讨厭飛來飛去，蓮霧不是很敢坐設施，小室華則因爲殘疾，不讓坐，也沒法玩。
她看不到閃爍的燈光、五顔六色的攤位和多種多樣的獎品，但能嗅到各種香甜食物的味道。
有些羞澀的是，自己雖然到新東京後吃過了許多東西，但因爲看不見，所以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麽。
其他人可以很簡單地理解爆米花、天婦羅、冰淇淋，把名詞、形象和味道聯系在一起。
但對室華來說，隻是硬的東西、熱的東西和冰冰軟軟的東西。
蓮霧把手機給室華，每帶室華到一個地方就停下一段時間。
之後，室華努力把手機舉到自己“眼前”，然後輕輕擺動頭，仿佛是眼睛看到的一樣，再攝像、成圖，然後通過屏幕朗讀的方式理解内容。
她點擊自己拍好的照片，手機便開始朗讀室華拍到的内容。
“一個很大的彩色标牌，上面寫着‘歡迎來到世嘉遊樂場’。”
“一張過山車照片，許多人們歡呼、招手，往下俯沖，過山車的形狀像太空飛碟，是藍色的，過山車框架是紅色的。”
“一個小吃攤，上面寫着‘鲷魚燒’，有四個人在周圍。”
“人們站在東京電視塔的模型複制品旁邊，開心地合影，其中有許多穿制服的女高中生，還有打扮花哨的外國遊客。”
“一個巨大的卡通人物，有藍色的皮膚，又大又圓的腦袋，手和腳都是白色的，尾巴末端是一個小圓球，它正在微笑，是機器貓，一個著名的動漫人物。”
室華左手拿着手機，右手劃過一張張相片。
語音拼讀在她的心中勾勒出一片片爛漫又灰白的景象，足以在她的記憶中占據一個非同尋常的位置。
過山車在她身邊工作，她能分辨出自己處在某個巨大的遊樂項目旁邊，當一個金屬器械快速移動時，人們會發出一陣歡快或害怕的尖叫！
如此習慣之後，每當她聽見那台機器發出明顯的加速聲，就會在心底預想緊随其後的乘客叫喊，每次也都如願以償。
遊樂園真好啊。室華覺得自己很幸福。見識了很了不起的東西。
還有這個現代化的“手機”，玻璃一樣薄的東西，卻能看見，解釋，念出所有東西給她聽。室華覺得它太厲害了，要好好地将它珍惜。
張肅和真弓跟她們彙合，在賣食物的小攤販旁邊坐下休息。
“來，室華，請你吃披薩。”張肅給室華買了好吃的。
“嗯？這是……”室華嗅着烤面團和奶酪的香味，坐在塑料野餐桌邊享用。
她咬了一大口披薩，濃稠的馬蘇裏拉奶酪拉出很長的絲。
室華能品嘗到濃郁的芝士味，還能感覺到酥脆有嚼勁的脆皮，緊接着是熱乎乎柔軟的餡餅，還有臘腸、培根以及青椒。
她的動作總是很小心，避免磕磕絆絆，擔心别人把她當成智障而非視障。
吃東西的時候，室華也仔細聆聽周邊的細節。
到新東京後，她總是通過旁人的隻言片語來了解這個地方。
她總是要通過聆聽來攝取新知識，然後努力思考和接受，猶如養分，如果不這樣，她的精神會在一片黑暗混沌中枯死。
“父親，以前，還投資過這地方呢。”蓮霧看着四周。
“安心院秀行先生的投資眼光從來沒走眼過。這地方也非常繁榮，而且世嘉公司也做了許多好遊戲。”張肅說。
“爸爸給了世嘉錢，讓他們重啓系列作，‘如龍’，還有重新開發，土星遊戲機。還有這個，世嘉遊樂園。”蓮霧慢慢地說。
“安心院家本來沒有這樣的聲勢吧。”張肅思考。
“我們原先就，住在安心院附近，也是鄉下人。爸爸去找三菱銀行借錢，被罵了，回來後就，很生氣。據說，媽媽也不開心，生下我之後，就去安心院了，而我們則搬家到新東京。”蓮霧慢慢地說。
“……所以說，原本平凡的安心院家族，後來忽然有了很多錢，所以一下從我們那個小僧院的小家族，變成了豪門大族，然後把安心院賣給人類防禦計劃作爲魔女收容所，順勢把東洲工業發展成供應商，修建東洲之壁，建立臯月商會，大量借貸給東溟國的首相維持公共服務，從而獲得政界影響。果然秀行有着無與倫比的投資眼光。”張肅總結。
室華慢慢聽着。
她在心裏把這些事實羅列起來，在其中建立邏輯鏈條。
室華感覺她聽到并理解的東西，和大人所說的不太一樣。
“……也許……”室華輕聲說，“安心院秀行大人，并沒有什麽‘投資的眼光’，他隻是有‘用不完的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