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對策局總部,位于新東京南岸的洋景區,輕易可以瞭望到波光粼粼的太平洋。
張肅和卡蒂一道乘電梯上樓,周圍的公職人員們都姿态沉穩。
他們都是最标準的公職型社畜,比普通的企業社畜更加馴順,善于原封不動地傳達來自上級的命令,拒絕發表個人評論和思考。
“你以前來過這嗎?”張肅轉頭。
“從北美前線倒下後,我退居二線,被迫找一份差事,然後被扔到這裏。”卡蒂兩手疊放在小腹前。
“那時候也是愛蒂絲跟你接洽吧。”張肅推測。
“愛蒂絲找了個需要人看守,又與世隔絕的小地方,那就是安心院。”卡蒂冷哼。
安心院真是又小又破啊,張肅心道。不過,現在正一步步邁在複興之道上。
來到索羅的辦公室,張肅知道隔壁房間就是愛蒂絲的處所,不由得多留意了兩眼。
感覺門縫下面都會透露出陰森森的氣息,他便收回目光。
卡蒂在外等候,張肅進去。
索羅坐在一張人體工學椅上活動頭,把脖子扳得咔咔作響,張肅的頭擦過門框進來,低頭看他。
“失禮了,高級監督。”張肅向他緻意。
“沒事,我們有更緊迫的問題。”索羅将懸浮面闆轉到張肅那一側,全息圖像放大,映出一些被殘忍折磨至死的遇害者。
“藤川組與惡魔?”張肅眉頭一皺,這種亵渎屍體的方式,是惡魔無疑了。
“他們真是堕落到了個無以複加的地步,這些痕迹似乎與血肉惡魔‘卡門’有關。”索羅道。
[記憶“血肉惡魔”卡門:地獄惡魔領主之一,居于血肉當中,控制着有關食欲、誘惑與肉身的權能,窮兇極惡,極大增長人們對肉食和感官的追求]
張肅記得自己曾見過血肉惡魔的畫像。
她被描繪成千手千腳,身披半透明紗衣,額頭和耳朵上點綴着珠寶,肢體和皮膚的輪廓都很完美,每條曲線、每根手指都遵循某種超自然的比例,故而并不顯得醜惡。
卡門柔順的嘴唇露出微笑,仿佛在人耳邊輕語:塵世的歡樂超出想象,隻消盡情宴飨,此刻餍足便好。
惡魔的影響無孔不入,張肅光是回憶起這幅畫面,就感覺喉嚨深處分泌滋味,使他格外想念自助餐廳裏的肉山味海。
“卡門的崇拜者需要額外的肉,這就是現在肉食損耗很大的原因?”張肅推測。
“藤川組訂購了大量肉,祭祀魔種,毫不掩飾,這跟挑釁我們有什麽區别!我們可以采取任何必要措施去消除這一威脅。”索羅說。
血肉惡魔及其崇拜者,一旦吃到新鮮、高貴的肉質,就會大幅強化,而他們對肉的崇拜也将不斷升級。
“我希望能打擊藤川組的總部。”張肅說。
“這事需要稠密規劃,況且你留在新東京的時日也不多了。”索羅語氣質疑。
“正因爲時間短,所以才要嘗試,希望我能有些自主行事的權力,作爲回報,我會把藤川三郎徹底擊敗。”張肅自信地說。
這家夥還真是有膽識,說幹就幹,雷厲風行。索羅默想着。
但願張肅的本事配得上他的心氣,有太多人初出茅廬、心高氣傲,然後一敗塗地,一蹶不振……
“去吧,我會讓警視廳等部門配合,不過切記要小心,舊東京那地方,很多區域我們鞭長莫及。”索羅姑且給張肅一次大膽嘗試的機會,反正他目前爲止還沒有犯過大錯。
“是。”張肅會意。
他離開辦公室,回到外面的走廊。
窗外可以看到海灣另一側灰蒙蒙的舊東京,就像被火山灰覆蓋住了一樣,滿目狼藉破敗。
“怎麽樣?”卡蒂簡短地問。
“藤川組越過底線,人類防禦計劃不會坐視不管。”張肅說。
他感覺說話的時候,體内的氣勁也随着他的信念同頻共振,熊熊燃燒。
“哼……我們要殺掉所有怪物,然後過我們的生活。”卡蒂轉過身。
他、卡蒂與水璃一并去偵察藤川組的總部。
稍作準備之後,卡蒂恢複龍身,載着張肅在天空中翺翔。
舊東京,新宿區,鳴蛇商廈。
坐在卡蒂背上飛行是最爽的事,張肅兩手抓着卡蒂的龍角,坐在她脖子的鬃毛上。
她的翅膀平穩地拍打着,震擊氣流,驅身翺翔,身體毫不費勁地在雲層中滑行,黑色鱗片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耀。
騎龍飛行!
“那是什麽?”
“是鳥?是飛機?”
“好大!”
“宣傳飛艇嗎?”舊東京的地面上,人們對天空指指點點,驚歎不已。
卡蒂很享受這難得的機會,将真正的自我從壓抑的人身中釋放出來。
飛行對真龍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她的感官和本能都變得更加敏銳。
張肅和卡蒂在空中盤旋,雖然飛得極高,但張肅的眼力在項鏈支持下尤爲遼遠,随意便能看清下方細節,放大、再放大,人影車流都清清楚楚。
水璃則在地面活動,她登上旁邊的一座廢棄大樓,藏身在鋼筋混凝土廢墟之間,蹑手蹑腳,在邊緣俯瞰鳴蛇商廈。
由于在戰争中毀滅,舊東京的一切隻是初步重建,完全無法和繁華的新東京相比,街巷都比較貧窮。
“這就是藤川組勢力的中樞了。”張肅俯瞰。
整座商廈有10層高,外立面是灰色的,十分低調,但位于周圍破敗的街區當中,又一下醒目起來。
“藤川三郎的雙腿也和我一樣重建過,是機械腿,一旦遭到襲擊,他會跑得極快。”水璃銳利的目光捕捉建築物的每個細節。
街道廢棄、無人管理,藤川組直接在周圍的大馬路蓋起水泥圍牆,頂上鑲嵌着瓦片,配有許多攝像頭,跟私家宅院一樣。
他們把水泥地恢複成土壤和綠植,挖開池塘,周圍放着石燈籠,完全把這塊街區劃爲自家園林,把舊東京當成自己的私有物。
鳴蛇商廈好像正在舉行什麽活動。
一些車輛正在進入,幫派成員仔細檢查每一輛駛來的汽車,然後再對他們放行。
顯然,三郎很注意保護自己。
水璃側耳傾聽,利用芯片解析并放大一切音頻。
“裏面的人正在娛樂、慶祝。”水璃判斷,“盡是喧鬧、大笑、碰杯的聲音。”
張肅俯瞰,安全防衛系數很高,無論何時都有武裝幫衆看守。
卡蒂載着張肅,狹長的瞳孔緊盯鳴蛇商廈,她聞到了某種罪惡的臭味。
這座大樓如今就像一座嵌入舊東京心髒的腫瘤,亟待遭到切除。
“如果他們在慶祝,可能三郎本人也在那裏,如果我們能發現他,這一趟就值了。”張肅道。
“我要吃掉這個地方。”卡蒂說。熟悉的狩獵沖動在她的血管中湧動。
張肅掃視鳴蛇商廈,守衛極多。
“正面強攻的話,會有一場惡戰。”張肅說。
水璃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她開始複述其中幫派分子的對話,通過通訊器傳遞給張肅。他能看見,而水璃能聽清。
“‘開什麽玩笑啊混賬!’”
“‘耍我呢混賬!’”
“‘把肉運過來,混賬!’”
“‘再來點清酒,我們要喝完了,三郎閣下隻喝山口縣的獺祭!’”
“‘宰了伱啊!混賬!’”
“‘别小瞧我啊——混賬!’”
不好,是幫派人員的便宜複讀。張肅暗道。藤川組的幫派分子們,果然是新東京一流的幫派成員,一口黑話如此流利。
隻有少數關鍵信息隐晦提到,藤川三郎很可能就在其中。
水璃完美地融入建築的陰影。
“——我偵測到動作傳感器、生物識别掃描儀、自動炮台和主動探測地雷……這還隻是簡單掃描過的安全措施。每一扇窗戶都可以防護大口徑子彈,還有對空雷達的信号。總而言之,防禦極端特化,幾乎無法潛入。”水璃說。
張肅點點頭,鳴蛇商廈作爲藤川三郎的老巢,果然被打造得固若金湯
“沒法取巧,看來必須向正規部隊請求援助了。”張肅說。
“是。”水璃規劃撤退路線,她在這裏呆得夠久,或已引起注意。
“……藤川千代可能已經放棄你了。你可以最後幫她一次,爲過去的恩義劃上句号。然後,未來就跟着我吧。”張肅道。
“是。”水璃會意,張肅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機會。
與千代小姐的約定,若是完成了,自己的生命也不欠什麽了。
可以放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一個忍者該完成的事——
水璃縱身跳躍,消失在大樓中。
聽到通訊器中的回複,張肅點點頭。
“……嘶……那孩子真的那麽重要嗎?她到底有什麽好的?”卡蒂望着下方。
“忍者的作用很關鍵。”張肅說,“況且,作爲改造計劃的早期試驗者,水璃還有很多成長空間,未來無可限量。”
卡蒂最後望了一眼下方的鳴蛇商廈。
“他們在舉辦宴會,但是,光靠這些人還不夠吃完的,那他們到底是在招待誰……?”卡蒂喃喃道。
是的,一場最爲盛大的宴會。張肅沉思。萬斤肉食被引入鳴蛇商廈,就像進入黑洞一樣消失了。
這些人大吃大嚼,分享彼此的血液,遲早會把血肉惡魔的邪惡影響播撒到極限,光是想想那情景,張肅就覺得警覺。
“等我們殺進去就知道了。”張肅拍拍龍角,讓卡蒂返程,“這樣載着我飛行,感覺還可以嗎?感覺會很辛苦!”
“是你的話就沒關系。”卡蒂展開雙翼,吃力地飛行,“随時準備,去哪裏都可以,隻要我們一起,隻要你不把我抛下,啊,張肅,我隻求你别忘記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