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了個鍾點房，藤川千代洗澡換衣服，她出來的時候，張肅眼前一亮。
頭發還在滴水，藤川千代側頭用毛巾擦幹。
她體形健美，眼睛明亮，穿着運動背心，鼓鼓的。
現在，藤川千代逐漸恢複勇氣，姿态也更加剛硬，刻意訓練自己那種令人臣服的領袖氣質。
旁邊的手提袋裏裝着水璃買來的衣服，藤川千代換上一件黑色細條紋西裝，穿上長褲和皮靴，對鏡檢查了一下自己。
“果然還是這樣顯得更認真一些。”藤川千代身體前傾，爲自己編長發。
“叫上蕊子，我們去吃kfc。”張肅動身。
最近的肯德基位于一家商廈的十二樓，依靠巨大的空中連廊與周圍的高層建築相接。
裏頭的裝潢很是複古，明黃牆壁已經褪色，白色的地磚略有磨損，在射燈照耀下映出異樣光芒，一套套塑料桌椅雖然嶄新，但都像上個時代的文物。
現在更流行的快餐是一種名爲“營養膏”的物質，黏糊糊的塊狀物，隻需要一條就可以滿足每日所需的能量、維生素和蛋白質。
張肅往外望。
這裏的視野可以看到對面大樓的無數亮白高層玻璃，還有空中飛梭的車輛與輕軌線路，就是感覺格外狹窄逼仄，新東京把土地利用到了每一分，他懷疑自己可以從這家肯德基跳到對面的大樓裏。
蕊子出獄後又胖了回來，她點了餐，抱着兩大桶金黃多汁的炸雞肉回來。
“最近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吧。”張肅望着蕊子。
“害，哪裏敢！”蕊子聳聳肩，“我也怕變成非法人物啊！”
藤川千代抓起一個吮指原味雞塞進嘴裏。
“我的力量有限，”藤川千代一邊吃一邊說，“三郎幾乎把藤川組從上到下清洗、重建了一遍，無情、無紀律、毫無榮譽感，沒有大義。”
她說話的時候暗含憤恨，尤其是說到後面，每說一個字就狠狠地咬碎嘴裏的雞肉。
張肅默默點頭，任由藤川千代發洩，她幽居在地下已太久，現在回到地面，充滿鬥志。
“三郎在哪？”張肅問。
“三郎……他住在藤川組位于舊東京的總部，鳴蛇商廈，他的手下在街頭與暗區爲他賣命，招募新兵。信任我的組長都被當成叛徒宰殺。”藤川千代語氣嚴肅。
“看來隻有攻擊鳴蛇商廈比較有戲。”張肅道。
“是的，重拳出擊。”藤川千代同意這個危險的方案，“雖然，它一直是藤川組的總部，防守嚴密，但隻要計劃得當，還是有得手機會。”
張肅分析強攻藤川宅本部的可能性。
這個方案有可取之處，但需要非常周密的規劃。
“你有多少人？”張肅想知道藤川千代目前聚集了多少人手。
“沒什麽人。”藤川千代說，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間掠過一絲疲憊。
三郎是個狡猾的對手，藤川千代隻能在壓力下東奔西走，而且之前一直士氣低落，變成了灰心者。
張肅感到理解。她的家族，祖輩的遺産，畢生的心血，現在全沒了。
她的一生最低谷也就是這時刻了，再倒黴一點她就死了。
水璃默默看着藤川千代，畢竟水璃原本應該是藤川千代的貼身忍者，還是有感情在。
可藤川千代卻沒有看她，一心想着恢複藤川組的大業！
“三郎殺人立威，自己在幫内樹了敵。各個堂主、組長裏肯定還有想擁護你，或遭到追殺但活下來的。”張肅說。
藤川千代思考張肅的提議。
“……你說得對，”她同意，“三郎行徑殘忍，會引起不滿。并非所有盟友都抛棄了我。但跟他們接觸也很冒險。”
“值得嘗試，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我也會幫忙的。”張肅說。
“任何形式的援助都令我倍覺感激。”藤川千代向張肅拜了拜。
張肅喝了一口可樂。
“自從奪取組長位置以來，三郎一直通過恐懼進行統治，懲罰、殘殺、流放了許多人。但恐懼滋生絕望，一定有人想要支持千代小姐打倒三郎，繼而挽回榮譽。”蕊子認真地鼓勵藤川千代，畢竟她把後半生壓在了藤川千代身上。
藤川千代思索着，似在推測各種可能。
張肅表面無動于衷，但他感覺藤川千代已恢複鬥志。
她曾一度崩潰，沒有方向，現在至少有點奪回權位的眉目。
“……這需要時間，不過我覺得，對許多人來說，忠誠和傳統仍然很重要。隻要有人站在我這邊，就會動搖三郎的信心，‘恐懼’無法維持長久統治。”藤川千代總結。
“我會幫忙的。”張肅說。
“伱會和我一起并肩作戰，想到這，，我就覺得很有信心。”藤川千代感激地點頭。
“抓緊時間，我很快要回安心院。”張肅說。
新東京之旅馬上就要結束了。
藤川千代低頭：“足夠了。”
張肅若有所思，他觀察藤川千代，懷疑她是否願意改革藤川組。
藤川組這樣的惡勢力一直在盤剝暗區，參與非法交易。藤川千代能結束這種血腥的傳統嗎？
他不希望支持藤川千代奪回權柄後，藤川千代繼續帶領幫派在地下鐵和舊東京橫行肆虐、濫殺無辜，那樣大夥就白忙活了。
“那麽，如果你擊敗了三郎，你對藤川組的未來有什麽規劃？”張肅問。
出乎意料，藤川千代似乎在這方面很有規劃。
“一旦我得到藤川組的擁戴，我會用我的雙手重振秩序。”藤川千代說。
“秩序？”張肅很難想象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
藤川千代閉上眼睛，仿佛在凝視黑暗。
良久，她睜開眼睛。
“血的秩序，暗區龍蛇混雜，必須把敵人全殺光。”她說。
“你好像太極端了。”張肅說。
“我們的手不幹淨，我們藤川組就是靠殺人來維持統治的，不可能洗清血債。”藤川千代承認，“我認爲，藤川組必須統一整個地下世界，以殺止殺。”
“統一？那可是個大工程。”張肅感覺藤川千代說出了很了不起的規劃。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感覺我們也和地面的執法者、警視廳差别不大，我們都用兩種規則管理人，一種是明文規定的，一種是各種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不過他們管理着地面，我們管理着地下而已，憑什麽覺得我們‘幫派’不能管好地下人呢？我們的手段還更利落些。”藤川千代說。
“……你剛才說三郎用恐懼無法長久統治，那你覺得什麽能？”張肅沉吟。
“父親告訴我，隻有‘大義’可以，我們幫派就是靠此而屹立不倒的。”藤川千代狂熱地說。
“大義……”張肅沉思。
“精神上的團結比物質更深入人心，我要建立的是‘國下之國’。”藤川千代說，“三郎叔叔或許想要進入地面争權奪利，但我覺得，藤川組應該管理好地下，以此成爲黑暗世界的‘安全承包商’。”
張肅漸漸感覺藤川千代說出有道理的話來了。
“這樣的話，東溟國政也會和你們合作，有值得團結的意義了。唯一的問題是，這必要大刀闊斧。”張肅說。
“我不是傻瓜，将幾代幫派勢力重鑄成合法團體需要時間，統一地下也很困難，但這必須做到，我會讓藤川組的人和地下世界的居民看到這一點，有了紀律和智略，藤川組能維護暗區的秩序！”藤川千代認真地說。
“祝你好運。”張肅起身和藤川千代握手，“保持聯絡。”
“是。”藤川千代深呼吸，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如若由我奪回基業，我必統一暗區，革除弊劣，願我此生的所作所爲，能洗刷整個藤川組的血債和罪孽，讓我的名聲和我父親一樣響亮！”
她向張肅正式地鞠了一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