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重。
張肅的目光掃過其他監督，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魔女對策局的同事，前世一起工作過，大緻脾性張肅也清楚。
不過他們此時還不認識張肅，都對這個頂着“越後監督”頭銜的人報以好奇态度。
有些人已聽說了張肅的事業，亟待他親自聲明。
張肅大體上還是比較敬重他們。
每個監督都是坐鎮東溟各地的實權人物，管理轄區内魔女的大小事務，各個都有獨門絕技，每個都能給魔女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或蒼老、或年輕，目光認真或怠惰，攏共16名監督，此時都等待報告功績。
張肅最讨厭的人也在，高級監督風間義懷，前世就經常和他對着幹，現在更是頂着一張漠然無表情的面容。
真想給他來一拳。
此時，愛蒂絲的目光落在張肅的影像上，對他仔細打理發型、更換新衣的狀況很是在意。
她的辦公室内，矮個子的高級監督風間義懷坐在對面。
“你看到張肅的新發型和新衣服了嗎？噢，你是第一次見張肅吧。”愛蒂絲單手撐着一邊臉，微微歪頭凝視張肅。
“看過照片了，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感到某種陌生的敵意。”風間義懷淡淡說。
“你不喜歡他嗎？張肅是我們東溟國的英雄，無數人會走上他開創的道路，在他的保護下生活。而且伱能查清東洲之壁的虧空，也是因爲張肅和安心院蓮霧把證據發給了你。”愛蒂絲說。
“且看他的述職報告吧。”風間義懷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筆記本開始記寫。
時間準時，會議正式開始。
愛蒂絲開始做開場陳述：
“2057年，東溟國魔女對策局總體工作大緻平穩，魔女們得到妥善遏制，沒有新的堕落暴走魔女出現，也沒有魔女大規模殺傷人類的惡性事件發生。這都有賴諸位同心共力，支持東溟國對魔女的收容事業。”
“新東京魔女監督角田大助報告：去年11月以來，149名魔女罪犯被捕，其中142名轉爲東溟國家服務，7名仍在收容當中。
新東京魔女輿情狀況良好，共處理網絡不良言論1784條，逮捕破壞人與魔女和諧關系人員合計55名。
其中23人在網路上散布不實謠言，10人試圖違背意願和魔女制造魔女之卵，雖然其中5名魔女事先同意，但同意可以撤銷。”角田大助的報告呆闆而整潔。
角田大助是一個面相不怎麽熱情的人，大約40多歲，他負責把魔女初步處理，然後移交給愛蒂絲直轄的新東京第一魔女監獄。
張肅感覺愛蒂絲的表情并不好看，可能是嫌棄太無聊了，太呆滞了。
愛蒂絲每天打交道的都是這樣的人，難怪她總是希望發現新的樂趣。
此時，其他監督們也在暗中溝通，試圖分享有關張肅的消息。
“你看到那個越後新任監督張肅了嗎？”
“長得太壯實了吧……我們靠槍械和法條去遏制魔女，他恐怕一巴掌就把魔女扇飛了。”
“他還擊敗了很多惡魔，完成了第四次壁外調查。”
“真假？”
“張肅遞補安心院之後，前監督松平涼介調到新東京去工作了。”
“松平涼介那家夥可不是好人，據說毆打魔女。看張肅這樣子，如果遇到松平涼介，說不定會給他一拳，把他砸到地裏去。”
“果然是新生代有活力嗎？在我們所有監督之中，數他最年輕了。”
“神樂山地獄之門的戰鬥就是他發起的，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據說他扭轉了戰局，在前線打得非常頑強，是實戰派的人物，倒不是我們這樣的文職人員。”
“是啊，看看那體格……他壓制魔女不必靠喊人幫忙。”其他監督們聊了一番。
大體來說，他們都對張肅抱有足夠的好感和敬意。
“北海道地方對魔女的處理案件較去年增加了20%，已經突破了指标，非常抱歉。”北海道的魔女監督河野武司報告。
北海道地獄之門也是作戰前線。
張肅回想着有關它的一切。當地的普通人已經清空，整個島嶼都改造成離奇巨大的軍營要塞，靠人力與魔女持續戒備。
艱苦的戍邊工作中，許多魔女與士兵都傾向于逃亡。
室華的母親新城美玉夫人就是這樣，承受不了高強度的對抗工作，又極度思念小室華，所以從北海道逃走，再被捕。
愛蒂絲聽了河野武司的報告，非常不滿。
“我要你這樣的人有什麽用呢？”愛蒂絲緩緩道。
“非常、非常抱歉。”河野武司慚愧道，“我會繼續加強對魔女的收容工作的。”
“爲什麽呢？你有分析報告嗎？”愛蒂絲追問。
“已經提交了。”河野武司忙說。
“我會這樣問，是因爲我不滿意，我不喜歡，我讨厭失敗，我厭惡那些不能管理好魔女的人，你的手下隻有不到100名魔女，但每年都會有魔女南逃。你的工作在我眼裏不值一提。”愛蒂絲說。
“是，是，非常抱歉。”河野武司起身鞠躬。
他臉上混合着痛苦和沮喪的表情，像一個公開審判的醜角，那張臉足以讓所有人同情。
“啊啊……可憐的北海道監督……”
“被愛蒂絲那樣訓斥，會做噩夢的。”
“如果他也跟張肅一樣有膽子去對地獄之門進軍就好了。”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跟安心院監督那般武勇啊！”
“大家聊了這麽多啊，我剛剛被想起被愛蒂絲辱罵的曆史，暈了過去，現在才醒。”
其他監督們不禁私下交流起來，但在虛拟會議中，仍然保持面容鎮靜。
“還是看看我們的後起之秀，越後地方的張肅吧。”愛蒂絲忽緩和了語氣。
所有監督的目光都略微變化。
張肅感覺他們現在都在看他的投屏。
壓力真大！
這麽多同僚都在這，而且上一個就是被痛罵的北海道監督。
張肅拿起自己這兩天總結的報表。
他感覺被愛蒂絲罵會是非常不爽的事情，而且風間義懷那家夥還在盯着，希望自己能順利過關。
無論如何，該報告了。
“我是越後地方新任監督張肅。
自3月上任以來，爲保護魔女對策局資産，我曾擊退新東京藤川組100餘人的強襲，抓獲國際軍火交易商一人，破獲東溟國軍火走私案。
爲維護治安與百姓生命安全，我曾在3月深入山區，擊潰偶戲魔與妖怪熊奧古瑪。又打殺相位魔一頭，援救了調查員李弈心、魏治和士兵安岡等人。
4月，安心院從新東京等地接收3名高危魔女，赤澤佳世、幽法琳、拉露潔，而今皆處在安全收容當中，沒有脫逃風險。
4月底至今，我組織了第四次壁外調查，并且大獲全勝，基本擊退了侵蝕區的魔女，手刃首領級美靈魔伊莉妮、惡魔督軍德摩根。
赤澤佳世在神樂山地獄之門的首次壁外調查中表現出色，在配合人類工作方面發揮良好，現已正式加入壁外作戰。
總體而言，在這2個月的工作中，我成功地削弱了神樂山地獄之門的威脅，有望将它一舉關閉。蔻依、绛曲姐妹在我的調度下，負責統率東洲之壁軍隊，力圖徹底擊退惡魔。”張肅簡短報告。
功勳曆曆在目。
聽了張肅彙報的功績，其他監督們不由得心生敬意。
“他才上任兩個多月，就做了這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建設安心院、打惡魔、管魔女這是樣樣不落啊！”
“真羨慕年輕人有那麽多精力，有空東奔西走做那麽多事情！”
“他不用休息嗎？”
安心院有多破爛，他們是清楚的。
而在張肅的管制下，它竟然恢複了收容魔女的功能。
不僅如此，張肅甚至能對周圍的神樂山地獄之門産生影響，組織封印工作，更是出乎監督們的意料！
他們看着張肅的目光，便更是敬重。
老成的監督們覺得魔女收容工作更有希望，年輕些的監督也把張肅作爲标杆，但願自己也加把勁，今年冬天評議會的時候有功可報。
而剛剛被痛罵的北海道監督河野武司更是絕望。
如果大家都一樣爛那就罷了。
可如今卻有個屢建奇功的張肅在，一下就把北海道的局勢襯托得更加糜爛！
大家此時都隐隐有了個想法。
如果現在鎮守北海道的不是河野武司，而是張肅……
恐怕北海道的100多名魔女都會被管理得服服帖帖，防禦工作也會固若金湯！
“你們都知道，越後地方一直是我們魔女收容工作中的盲點，安心院又是個近乎廢棄的收容所，長期以來，那裏的魔女都被分流到其他地方進行管制。但現在，張肅卻将安心院打造成了一個可靠的魔女收容所，讓那個地方浴火重生。”愛蒂絲臉上挂着笑意。
這樣不加掩飾的誇獎讓張肅感到既受用又有些尴尬，因爲其他監督明顯非常嫉妒。
愛蒂絲的話還沒有完。
“張肅啊，如果你的同事也表現出同等的主動性就好了。我希望大家都能采取真正的行動，而不僅僅是維持現狀。”愛蒂絲輕蔑地從她的紅唇中說出話來，足以割傷人心。
張肅感覺愛蒂絲這是故意的。
在他和其他監督之間挖出裂縫，防止他和其他人打好關系。
特别是北海道監督河野武司，即便竭力掩蓋，目光中還是難免透露出沮喪和反感。
張肅有多強，就襯托得河野武司有多無能。
不過張肅也不在乎，他不必求助他人，管好自己的地方就是。
幾輪評估後，張肅的安心院魔女收容所榮獲第一等評價，獲得一大筆獎金。
“現升級安心院等級，不再是‘廢棄’狀态，将專項建設資金下撥1.2億円，另對張肅發放3700萬円獎金，以獎勵他的一系列卓越貢獻。”愛蒂絲宣布。
這麽多資金！其他監督聽了更是隻有羨慕的份。
不過也有道理，安心院那麽破落，也該到重建的時候了。
張肅更是心滿意足。
往上，他打算在安心院蓋個新的大樓，滿足大家日常活動所需。
往下，他打算挖個戰略避難地下基地，方便囤積戰略物資，應對天災。
有了這樣一筆注資，省着點用，大概也能把心目中的藍圖建設起來了！
有人類科技和勞動，結合紅焰的快速制造能力，安心院将固若金湯。
“多謝愛蒂絲局長。”張肅當即正色道。
“這是你應得的，嘉獎有能力的監督，駁斥弱小無能的監督，這就是半年度評議會的價值所在，你表現得很好，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愛蒂絲道。
“以後當繼續沉心盡力，不負囑托。”張肅點頭。
等大家都評議完之後，愛蒂絲的目光在熒幕上略微移轉。
“我已經評點了你們的功績，也許語辭挑剔，但注意，這不是在苛責你們。
魔女九席議會願意與人類合作，就是因爲魔女對策局的存在。九席議會相信我們這個機構能夠收容被侵蝕的魔女，對抗暴走的魔女，給予魔女在人類社會中活動的正當權益。
我希望大家繼續完成自己的監督職責，愛護魔女，監督魔女。否則人類将迎來九席議會的怒火，人類和魔女之間脆弱的合作将崩潰。
屆時，地獄将君臨你們頭頂，最後的機會也将消失。”愛蒂絲十指交叉，神色幽微。
蓮霧在張肅不遠處一直聽着，之前的誇贊、交談她都不爲所動，直到現在，她忽打了個寒戰。
……
散會後，愛蒂絲伸了個懶腰。
“如何？你已經聽了張肅的報告，多麽華麗的履曆。”愛蒂絲問。
“他的吸引力太強了，他是那種我永遠不敢帶回去介紹給母親和妹妹的人。”風間義懷說。
“你害怕了。”愛蒂絲嘲笑。
“我更擔心你被他迷住。”風間義懷說。他說話的語氣有一種鍾表發條式的精準。
“我早已被他迷住了。”愛蒂絲輕聲說，“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發現我額外需要他，也許在他身上我能學會怎麽去愛人類。”
“……”風間義懷不加評論。
“在這個宇宙中，我們都需要反思來讓自己變得更完美。風間，張肅身上有你沒有的東西。”愛蒂絲說。
“我身上也有他沒有的東西。”風間義懷冷靜地說。
“是什麽？”愛蒂絲問。
風間義懷沒有回答。他打開終端系統，檢索了一份名單。
“準備移交手續，從附近都道府縣收容所轉移28名囚犯魔女至安心院。”風間義懷下達指令。
(本章完)